岳清言想了想:“我想三個月內(nèi)寫完全文。應該差不多了,手上已經(jīng)又有了半本和幾個外傳。最近狀態(tài)不錯,我就寫快點。”
“那太好了。很快就能看到全文了。加上外傳是11卷?”金淵開心地說。
“公司的想法,外傳還是附在每卷后面,不另外發(fā)售了。但全文結束后發(fā)行盒裝套裝的時候可以把外傳單列出來?!痹S盈盈看向了金淵。
“我明白:多做個外卷的封面。”
“干嘛那么著急?”一直在旁聽著的莫爾笙忽然問岳清言。三個月寫完,那岳清言這段時間的壓力也就越發(fā)大了。她擔心的并不是岳清言有沒有時間陪自己,而是,他是不是真的受得了。
“3個月估計不大可能。建議你拉長一點時間。第三卷下周最晚下下周排印了。然后你還得參加讀者見面會之類。目前我們規(guī)劃是上海、BJ、重慶、廣州四場。加起來耽誤兩周時間吧。應該挺影響你寫東西的。不過,你也最好好好休息一下?!痹S盈盈立刻駁回了。“我們可沒催你,實際上你的進度已經(jīng)比預料中快很多了。真的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莫爾笙沒吭聲,這時候她說話看起來不太好。但岳清言卻也沒反對,而是側了下腦袋,有些無奈地說:“好吧。讀者交流會是我答應的,我肯定配合?!?p> 莫爾笙松了口氣。讀者交流會的時候她得上課,那就沒辦法跟著一起了。她也會斟酌,這個時候是不是適合一直跟著一起。暢銷書作者有時候也和明星差不多,有女友、老婆之類,會影響人氣的。岳清言雖然走的不是這種偶像型作者的路線,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你干嘛那么拼?”莫爾笙有些嗔怪,壓低了聲音問。
“想寫下一個故事了。”岳清言坦率地說。
結束了會議,岳清言和金淵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但岳清言并不準備去漫展,并不是沒興趣,而是大家約著一起吃飯,要好好調(diào)整下。岳清言現(xiàn)在好歹也有個不大的朋友圈,除了明前這幫人,還有圈內(nèi)作者。因為聽說了首印數(shù),杜驍正張羅著好好宰岳清言一頓呢。岳清言不見得多喜歡那么鬧的環(huán)境,但大家的好意,以及放松一下的要求還是有的。
“你去嗎?”岳清言問。
莫爾笙想了想,還是說:“算了,作者聚會我就不摻合了。明天我有課,另外,金老師說,好像會所那邊找你。說你下次去的時候提前和他說一聲。”
岳清言點點頭。他有一陣沒去會所了。連斷魂槍也有一陣沒練習,至于現(xiàn)在,大概就保留了跑步的習慣吧。與世隔絕了差不多幾個月,現(xiàn)在心情大好,也是可以出來走走了。
“那今天,去看電影?”岳清言撓撓頭。既然和莫爾笙在一起了,總要有些有儀式感的活動吧。
“你想去看什么?”
“不知道。要不過去隨便看看吧,哪場時間差不多就看什么。”
莫爾笙能明顯感覺到,岳清言在笨拙地想要做什么。她笑著說:“好啊。今天沒什么事情,倒是正好?!?p> 就在他們倆準備離開公司的時候,阿躍又冒出來說了一句:“對了,改天到公司來前兩天說下。之前和你說要給你雇個專門的公眾號運營,之前也沒什么內(nèi)容。現(xiàn)在你既然要搞讀者見面會了,就得落實這個了。你定時間面試公眾號運營。”
岳清言點了點頭?,F(xiàn)在的作者,各種麻煩事真的是太多了。而他,自己的事情都沒搞明白,居然要開始有人靠著為自己工作過日子了?這個,又是一份壓力。
一起走在商場里,莫爾笙問道:“你準備寫什么了?幾個月都寫一本書,應該也很悶吧?”
悶是當然的。岳清言現(xiàn)在的情況,任務都是一個完成了才能寫另一個。對于作者來說,當然這也很正常,但作者自己肯定會審美疲勞的啊。這類超長篇,作者斷更棄坑的最大原因,就是自己沒動力寫下去了。這個動力有的和錢有關,但大部分真和錢沒什么關系。持續(xù)考慮一個超級復雜的故事,對腦力的消耗,以及形成的強烈而持續(xù)的倦怠感,那才是最折磨人的。對于網(wǎng)文寫連載的作者來說,每天起床天然就欠著讀者幾千字,收入壓力、寫作的情節(jié)思考、身體狀態(tài)、各種各樣的日常雜務都會讓人興不起去打開電腦碰鍵盤的動力。就算打開了電腦吧,看個資料然后順著鏈接一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看個視頻或者電影,然后不知不覺就好多個小時過去了,反正今天也來不及更新了明天吧……各種各樣的誘惑都在讓作者們無所適從。寫作,最大的敵人從來就只是自己。
岳清言有動力也有壓力,壓力在于他不敢不寫完,甚至不敢爛尾。不然,天曉得浮士德會怎么判定。來個負面效應什么的,那就很慘很坑啊。在《銀英》里,可以稱之為負面狀態(tài)的玩意太多了。羅嚴塔爾的詛咒、奧貝斯坦的義眼、高登巴姆的生孩子是怪胎……萊因哈特的告白無能和楊威利的戀愛無能……想想就讓人害怕。別忘了,這本書還有附加條件的,還會影響到自己身邊的人。他現(xiàn)在認識的人太少了,這里面真的哪個倒霉了都不好。
動力,來自于那些讀者、畫手,來自于明前公司和網(wǎng)站對自己的期待,自然也來自于錢。能不能好好生活下去,歸根到底還是看自己能不能暢銷,能有多暢銷。杜驍已經(jīng)很厲害了,然而這家伙的家庭負擔,還是給岳清言狠狠地提了醒。魔都真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好好活下來的。
另外,隨著自己寫著權謀寫著戰(zhàn)爭與政治,岳清言也需要為以后的種種進行一些布局。他一直到現(xiàn)在,每本書都是被動應付著。但隨著浮士德開始附加要求,以后可能會更麻煩。他寫的小說,除了要應付自己的社交要求,比如給莫爾笙寫一篇《破碎故事之心》,要應付經(jīng)營和發(fā)展的要求,比如目前寫的《銀英》,就算浮士德不提,也應該有一些附加要求。
比如,自己有沒有什么知識或者能力上的短板?能不能靠著小說寫作來獲得相關的技能?自己日常的學習不會停下,但從效率上來說,抽取一個技能出來,要比自己學很長時間都來得管用。比如“語言學”他以前覺得沒用,但隨著寫作過程,他越來越感覺到,不管是拿捏每個角色的說話方式、方言特征還是模仿模擬民國腔調(diào)、學術腔調(diào)、歷史腔調(diào),語言學都有著非常大的作用?,F(xiàn)在的他,一下子就能把不同風格的文體特征辨析清楚,并變?yōu)樽约耗苡玫脑亍?p> 抽取技能雖然非常隨機,但一本不行那就多寫幾本,或者一個小說里集中幾種技能,抽到哪個都有用。這種布局,或許可以開始嘗試一下。他現(xiàn)在的技能,實在是太過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了。互相間壓根無法形成合力……大概只有在裝逼領域可以形成合力了。
岳清言沒想好具體要寫什么,但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他需要用幾個月的時間,列出對自己的個人發(fā)展能起到作用的各種領域,然后開始規(guī)劃內(nèi)容方向和劇情。
岳清言現(xiàn)在有點明白了過來,自己前世為什么不是一個好作者了。如果前世能有這樣的專注程度,怕不是早已成神了。現(xiàn)在的他,在壓力面前,并不是一味地應付,而是想著如何去組織手上可以使用的各種技巧和元素,去規(guī)劃和編織故事。在寫《你的名字》的時候,雖然故事是人家的,但將故事呈現(xiàn)出來的可是自己。在完全沒看過小說的情況下對著腦子里記住的電影來扒故事,并呈現(xiàn)為質(zhì)量相當可以的文本,這本身已經(jīng)是創(chuàng)作了。
短篇那些不提,基本可以認為他的文字實現(xiàn)不占比較高的比例。但現(xiàn)在寫《銀英》,除了故事核心,少部分的名句,其他全都是他自己辛辛苦苦琢磨出來的。將腦中記住的散碎的點規(guī)劃提煉出來,并呈現(xiàn)為完整的故事,甚至在完成度上還要高過原著。這種能力以前他可完全不敢想。
寫故事并不是別人說什么什么是熱點什么什么類型有趣好玩就能寫出來的。自己的知識常識積累,自己對于特定語言類型的敏感度,對于故事、角色、橋段的掌握度,以及自己的意識形態(tài)、理念、思考深度,和一段時間內(nèi)的情感情緒積累……這些決定了一個作者能寫什么。
然后再看市場需要什么,兩者有沒有結合點?又或者自己有沒有這個信心決心來創(chuàng)造一個細分市場?這些都是一個作者在謀篇的時候就需要考慮清楚的。
宏觀的寫什么再結合微觀的怎么寫,才能夠充分體現(xiàn)一個作者之所以是一個作者,一個作者為什么無法被取代。
《銀英》大門類算是太空歌劇,細分品類應該算是王朝戰(zhàn)爭,但它的寫法,則偏向于多角色群像的POV,只是行文不會如此顯露出來而已。當你能想出一個好故事,并且找到適合呈現(xiàn)它的細分品類,文筆又不要太糟糕,沒道理會一敗涂地。你看文筆差成《五十度灰》這樣的不也大火了嗎?
經(jīng)過了100萬字超高難度的類型文學思考,現(xiàn)在的岳清言在具體行文的管理和控制上比起以前有了長足的進步。寫作靠靈感和激情?那這種動輒幾百萬字的大長篇是如何產(chǎn)生的?沒有任何一個作者能夠為此那么長的篇幅儲備足夠的激情。開始都有激情,但到后來呢?還是看自己是不是有對文字足夠強的鑒別能力,來管理自己寫作的東西。有強大穩(wěn)定的自我管理能力,保證創(chuàng)作的時間和專注度。
而作者,只是一個工作而已。一個確實需要天賦,但更需要嚴格的執(zhí)行能力的工作。
當岳清言明悟了這點,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不完成工作要求?有什么理由不把這份工作做好呢?
格子里的夜晚
這章后半段,的確是我個人對于創(chuàng)作的一些看法。一不小心就寫多了。感觸挺多的,收不住。如果不愛看就跳吧。還好還是公眾章節(jié),不然該被投訴水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