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網(wǎng)上的新聞,岳清言苦笑著,但也沒什么辦法。他已經(jīng)把最后一冊和最后幾個外傳的稿件交給了明前公司了。郵件里,正式說明了《銀河英雄傳說》正傳已經(jīng)徹底完本,暫時也沒有外傳小說的計劃。除了之前定下來的幾方面合作的有關(guān)《銀英》的設(shè)定、世界觀細化之類的工作,他手里的《銀英》工作線就此擱置了。
仿佛渾身力氣都被抽光了,岳清言狠狠睡了一整天,然后才餓得不行了去酒店的餐廳吃東西。
但是,哪怕是吃東西,我在口袋里都塞了一本本子一支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隨時隨地都能夠有工具記錄自己的想法,或者一些只言片語。
對一個作者來說,這是個好習(xí)慣,也是個不可或缺的習(xí)慣。
岳清言去餐廳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如果不是語言不通,加上實在是懶得走,大概他也不會到酒店的餐廳,而是更愿意出去找找有什么小店去打發(fā)一頓。但現(xiàn)在,真的是忍不了了,他甚至是掃完了房間里贈送的小食品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沖入了餐廳。
然而,掃視整個餐廳的時候,他卻在餐廳一角發(fā)現(xiàn)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熟人:房安馨。
他毫不猶豫地快步走過去。“你怎么在這里?”
房安馨似乎正期待著看到他,臉上露出滿是喜悅的笑意。“剛到。上午書友會里鬧得太兇了,我懶得看就買了機票直接過來玩了?!?p> “你們太刺激讀者了。”岳清言正色道。他在房安馨身旁的座位坐下,看到面前的餐具都還沒撤下,或者是有意沒有讓服務(wù)員收走。
“只是在你的基礎(chǔ)上加了把料而已。把我們先受的刺激擴散一下。放心吧,鬧不出事來。都有預(yù)案在控制呢?!狈堪曹巴嬷掷锏牟孀诱f:“你就當是一個比較獨特的宣傳方式好了。我本來不建議這么玩,但看在可以上很多地方的本地新聞的份上,也就同意了。”
“你這么過來,辛苦嗎?”
房安馨拍了拍自己的輪椅,說:“這倒還好,反正不管是經(jīng)濟艙商務(wù)艙頭等艙,對我又沒差?!?p> “你知道我住這里?故意來的?”
“對啊。問了下盈盈姐,就告訴我了。而且我過來找你也是不得已。”
“唉?為什么?”岳清言不解,他想不到這個大小姐還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我就一個人來的。掏錢買了機票就直接去機場安檢。沒有行李,什么都沒帶,就帶著證件和銀行卡。我要買東西什么的,還得你幫忙帶我去啊。不過,我會日語,和日本出版社溝通的事情,我可以幫得上忙?!?p> “干嘛要這樣著急?”
“如果我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過來,那我爸媽就會安排五六個人跟著一起來。我哥哥,更簡單了,不許去。”房安馨說。“你不餓嗎?點餐啦?!?p> 岳清言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叫來服務(wù)生,問什么快上什么。大概是看岳清言實在是餓慘了,房安馨雖然沒說什么,但等她的餐上來,卻先分了一半給岳清言。
大半碗意面下肚,岳清言才感覺自己緩過來了。
“那你干嘛這么沖過來?有點……”
“有點莫名其妙?”房安馨早就想過,岳清言會怎么想這個事情。“肯定有點啦。不過,我還是蠻想來的。有一陣沒來了,要買畫冊、畫畫的耗材、還有新漫畫新小說。而且,銀英你寫完了,回頭你把最后一卷讓我看完。也算是全然放下心來了。”
“就這樣?”岳清言摸不著頭腦,如果光是這樣,至于直接飛過來找自己?
“唉?難道不是?”房安馨迷糊著。她眼神一轉(zhuǎn),仿佛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啊,我知道了。宴火大大你以為我是為了你才沖過來的?哎呀,成功作者對粉絲的態(tài)度真是微妙呢。宴火大大,要不要這幾天好好寵愛寵愛你的小粉絲呀!”
房安馨故意用賣萌又輕細的聲音說,岳清言渾身上下一陣惡寒,連忙說:“好了好了,別鬧。我是以為你家里吵架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出來躲清靜。”
“最大的矛盾就是我這個殘廢要怎么辦啦。”房安馨很無所謂地說。“我少了他們,長時間肯定是不行的。但要說一刻也離不開他們,嗯……做給他們看看是個不錯的選擇呢?!?p> 房安馨支著下巴,看著岳清言笑嘻嘻地說:“所以啊,我關(guān)掉了手機。他們找不到我的。我?guī)У你y行卡是我自己畫稿的稿費卡,攢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錢。不過應(yīng)該夠用了。不夠我就找你唄。”
岳清言撓了撓頭。他實在不知道房安馨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家里有矛盾或者別的之類。反正,這種豪門大小姐的話,姑且聽著就是了。他這次行程很寬松,而且,就算取消了也沒什么。日本這邊和香港那邊都沒安排簽售或者什么活動,也不需要他簽合同。他存在的意義是告訴合作方,他知道并且支持,出現(xiàn)一下背書就行了。
岳清言借著上廁所,給莫爾笙打了個電話說了下這個事情。房安馨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愛玩又任性的大小姐。雖然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莫爾笙也沒多想。岳清言告訴她這事情,也是希望通過他,把這情況悄悄和房安桐那邊說一下,免得鬧大了真的不大好。
可岳清言沒想到的是,實際上房安馨的父母和哥哥已經(jīng)知道了。家里大概是有什么無意冒出來的話刺到了房安馨,讓她就這么直接跑來了東京。但能夠和岳清言會合,其實房安桐就不擔心了。岳清言雖然年紀不大,但的確是個穩(wěn)重的人。
當初房家在給房安馨定制電動輪椅的時候,就在輪椅上裝了GPS芯片。她的輪椅可以手控,也可以設(shè)置跟隨模式,上面有水壺架有儲物倉,從樓梯或者什么地方滾落的時候還有可以瞬間挽救局面的氣囊。座椅上有通風(fēng)干燥和按摩裝置,防止一直坐在上面會不舒服。至于緊急狀況下的呼救、報警之類更不用說了。有了那么多的電子裝置,又是給寶貝女兒用,怎么會漏掉定位芯片這種事情呢?
房安馨來找岳清言,的確沒多想。最近這段時間,他們都和岳清言在一起匯總各種資料、素材和設(shè)定,都已經(jīng)將岳清言視為朋友。一直到見到岳清言之后,房安馨心里才感覺到一些不妥。
自己這是怎么了?岳清言是個很有趣的作者啦,也的確是很有才華,但是……在信任和友情之外,還有沒有一些別的?她就不知道了。畢竟,這種事情對她來說,是只能從小說、漫畫、電視、電影中去捕捉和體察的。
不用寫稿的岳清言,自然也不會拒絕有人陪著自己逛逛。實際上,工作真的是很好應(yīng)付,第二天一早和日方見了個面。在明前在日本的代表的協(xié)調(diào)下,和日方商量了一下《你的名字》和《銀英》在達到一定銷量之后的推廣活動等,也就結(jié)束了。工作加起來不超過3個小時。日方雖然想要邀請岳清言一起吃飯,但還是被婉拒了。
陪著房安馨一起購物倒是費不了多少時間。她壓根不試衣服,看到款式合適的就買了。雖然買的有點多順便還買了個巨大的行李箱,但確實加起來也沒花多少時間。于是,岳清言就推著房安馨的輪椅,一起到了某個地鐵站附近的咖啡館里。
溫熱的咖啡,松脆的可頌面包擺在面前,但岳清言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卻全然在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
“怎么了?人類觀察試驗?”房安馨問道。
“不是,我的創(chuàng)意,就在這些人群里?!?p> “唉?你又要開始寫了?不休息了嗎?”
“休息是休息,收集材料是收集材料?;仡^去香港,我也要繼續(xù)……”岳清言認真地說:“銀英沒寫完的時候就想到這個了,不過,寫起來很辛苦,素材需要的也多,也就不那么著急。最初步的收集工作,我需要跑幾個不同城市,國內(nèi)的話,上海、BJ、深圳、重慶、成都、廣州、武漢……東京、大阪、香港還有點想去看看臺北。”
房安馨準確捕捉到了岳清言語氣的變化,立刻調(diào)侃了起來?!皩懯裁茨兀慷际谴蟪鞘?,都市病之類的?”
“有這個意思。不過還是少年成長向的??锤鞣N人,看一些特別的人,然后猜測、估計、推演……每個人群都有自己的活法,都有自己的問題。我想寫的就是這樣一系列的故事?!痹狼逖越忉屨f。現(xiàn)在他掌握了“照片式記憶”,用來觀察素材觀察人群,簡直是事半功倍。
“真的很難的樣子。從一個工作到另一個工作,大概是停不下來了吧?”
“嗯,新的想法不斷產(chǎn)生。就怕自己消化不掉那么多?!痹狼逖哉f:“所以,我一直不大理解那些說沒東西可寫的作者,到底是怎么回事?!?p> “想得到點子,想不出怎么寫,或者相反。創(chuàng)意和執(zhí)行,從來就是隔著天塹呢。畫畫也是一樣的。以前腦子里會冒出很多畫面,我也會用草圖記錄標注一下,但是……技巧不夠就是畫不出來。這幾年技術(shù)上去了,終于終于可以開始完成一些,挑戰(zhàn)一些。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吧?”
“是啊。寫作和畫畫蠻像的。如果有時間,我也想學(xué)著畫畫看?!逼鋵?,岳清言更希望什么時候能抽取個畫畫的技能,不然從零開始學(xué)畫畫,還真的是很難的。
“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寫作,工作的時候非常不可愛???”
岳清言點點頭:“早就知道了。我之前……挺害怕這點的。”
“和小莫姐的關(guān)系?”房安馨恍然,這方面,是個女生就有足夠的洞察力。
“有吧。有點。我不可能把她繼續(xù)當助理吧,但是……她和我相處的方式,我挺對不住她的。”
房安馨感嘆道:“但她成為了你的《破碎故事之心》的靈感來源啊。不管以后怎么樣,她停留在了一篇好作品里。雖然好像不大可能拿獎,你《斷魂槍》也差那么點,好像是差兩票。但我更喜歡《破碎故事之心》?!狈堪曹跋乱庾R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雙手緊緊攥著輪椅的扶手。
“她不會這么想的?!痹狼逖該u了搖頭。
“會的。只是不會讓你知道?!狈堪曹班托χf?!安贿^,什么時候我也想當一次你的靈感呢?!?p> “你這是……”岳清言緊張了一下。
“沒什么。我不給自己立flag了。”房安馨笑嘻嘻的說:“你寫人類觀察為基底的小說,干嘛不寫上海?”
“會被禁……也許?!痹狼逖院苡凶灾鞯卣f:“所以,換個背景會好很多?!?p> “換什么背景?”房安馨說:“不是現(xiàn)代的?還是……”
岳清言努努嘴,沖著遠處的標示:“系列的名稱叫做《池袋西口公園》,不然我干嘛帶你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