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幸年對云雨成這家伙有點犯怵。以前他有個案子因為程序上的一點小麻煩被云雨成抓到了把柄,險些翻案。他也因為那次的事情,升遷被壓了兩年,不然現(xiàn)在可不僅僅是現(xiàn)在這個級別了。
云雨成是個律師,一個比較特別的律師。或者說,大部分人會把他這樣的,歸類到訟棍這個范疇里去。
云雨成最著名的案例是幫一個富豪的兒子利用三步脫罪。他先是做了有罪辯護,使得那個肇事殺人的公子哥輕判,而在輕判之后,被害者家屬按耐不住,襲擊了公子哥。然而,這次襲擊實際上也在云雨成的操縱之內(nèi)。之后他就申請了那個襲擊者對公子哥的禁制令。之后不久,那個襲擊者因為別的事情被判入獄,結(jié)果引起了云雨成的抗辯上訴。以違反禁制令為名,要求法院對公子哥的監(jiān)管做出其他處置,而在這個訴訟中,他七彎八拐地幫公子哥爭取到了減刑,還被降級了監(jiān)管等級。
事情到了這一步,警方和檢方也都已經(jīng)認命了,知道事情都在云雨成的掌控中,就等著云雨成給那個公子哥申請保外就醫(yī)了。然而,他不。他想方設(shè)法地翻出了各種冷門法條,利用自己之前幾次對公子哥的處置方式,提出了對警方和監(jiān)管單位的取證、條令執(zhí)行等方面的質(zhì)疑,以監(jiān)管方無力解決自身問題,有各種管理漏洞,不具備監(jiān)管資格之類的復雜的名義提出訴訟,要求釋放那個公子哥……
也就是說,之前他做處置的兩個案子,都變成了這個案子的材料。警方、檢方都一頭霧水,絕大部分人壓根沒聽說過相關(guān)的冷門條令。最后還是檔案局之類的協(xié)助才把材料湊齊。而這個案子,云雨成幾乎從一開始就想明白了整個訴訟的結(jié)構(gòu),絕對不是臨時起意的。
被起訴監(jiān)管部門不具備監(jiān)管資格之類的可是大事情了,偏偏程序上還是挺合理的。警方可不能看著事情變成這樣子啊,這個訴訟要是讓云雨成打贏了,那理論上是要關(guān)閉監(jiān)獄、看守所等一系列的監(jiān)管機構(gòu),執(zhí)行嚴格的審查復核程序之后才能重新運營。那就意味著牢里的人都要放出來……
最后雙方庭外和解了,悄悄執(zhí)行了公子哥的釋放程序,云雨成撤訴。這個案子讓云雨成在特定的圈子里一戰(zhàn)成名。
要說業(yè)務能力,云雨成是真心強悍,基本上他上手的官司,勝負都在他的掌控中。好多次往往對手打贏了卻進入了他的圈套。所以,要說勝訴率,其實很慘的。但他總是能用各種方式達到想要的結(jié)果。不管是法庭上的,還是利用傳媒輿論倒逼審判的,以及特別的敘述技巧和程序邏輯等等……但這種人,除了讓警方忌憚之外,基本上沒好話。
就比如現(xiàn)在的張幸年,知道是云雨成出事了,第一反應是“倒霉,沒辦法裝不知道了”。要說如果忽然浮起云雨成的尸體,張幸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開心多一點還是覺得麻煩多一點。
不過,既然事情出在眼前,至少他不能坐視。張幸年一邊派人去繼續(xù)核實身份,一邊就把情況上報。如果這個云雨成沒死,似乎看起來落水后不見了也不是偶然,那到底出了什么情況?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還真不多。
這一點也不難猜。云雨成只熟悉本港的法律,自然不會去接其他地區(qū)的案子。而在本港,也就只有各種勢力派別交錯,得罪的也只可能是這些人。
張幸年匯報上去,說要調(diào)閱云雨成最近的聯(lián)絡清單。這可讓警局高層有些犯難。
這家伙人是不見了,可要是調(diào)了他的通信記錄,等他回頭冒出來不知道會搞出多少手尾來。
“查吧。反正也沒別的辦法?!倍扎t給張幸年打氣道:“我這就匯報情況給羅處。讓他心里有數(shù)?!?p> 丁曉鷗的心里有點緊張。她的任務本來很明確,就死陪好岳清言他們。碰到了這種局面,應該也屬于沒有把事情做好的范疇吧,那就不知道羅康平準備如何處理此事了。
丁曉鷗打電話的時候,手都在發(fā)抖,手心里都是汗。
“羅處,情況是這樣的……”丁曉鷗簡單扼要地說了下情況,然后問道:“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
“你還沒把情況告訴岳清言?”羅康平問道。
“對,我還在指揮部這里,張幸年張隊負責現(xiàn)場指揮?!?p> “你把情況告訴岳清言。然后就說今天事出突然,不能繼續(xù)陪同了。明天中午要是有時間,我們到明閣設(shè)宴。如果時間緊張,那就看岳清言的方便。我、你,再加上公關(guān)部的邱理三個人。岳清言之后去哪里,做什么,怎么做,一律不要過問?!?p> “唉?您這是什么意思?”丁曉鷗有些懵逼。
“讓他去玩吧。云雨成的問題,警方很難解決。不管是哪邊。他現(xiàn)在有陳興宏給他撐腰。紅駒哪邊就是大陸人過來開的,資本和實力都強。他能坐穩(wěn)這兩邊,要是他閑得無聊去碰了,那就好玩了。不碰,那也隨便。警方這邊就冷處理了。就當沒這事。反正也沒證據(jù)啊?!?p> “明……明白了?!?p> “知道怎么說怎么漏消息嗎?不用我教你吧?”
羅康平的語氣還是很輕松的,似乎完全沒有把這個當做個大事。但丁曉鷗倒是很明白這里面的關(guān)節(jié)。這事情吧,透著蹊蹺,要是有人設(shè)計搞出了撞船事故,然后從水下埋伏著把云雨成劫走,那對方的組織能力真的是有點厲害。但這事情警方不怎么敢輕舉妄動,官方一動,有這種量級的人或者機構(gòu)肯定能收到消息。毀滅證據(jù)或者索性殺人滅口,都是個死局了。
而且,警方前后被云雨成擺過幾道了,就算要查,也不會多用心。多數(shù)就是走走形式然后報個失蹤,當做個長期懸案好了。哪怕司法界、傳媒界,恐怕也沒多少人真的在乎這個云雨成的死活。
如果能成功引起岳清言的注意,那不管是他作為一個喜歡玩的年輕人還是作為一個對幾方都略有影響力的中間人,說不定都可以起到警方起不到的作用。當然,這就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內(nèi)容了。
丁曉鷗作為羅康平的助理,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她問了一些案件細節(jié),然后內(nèi)心默默排演了一下,就回到了安頓岳清言他們的地方。岳清言他們倒是也不覺得無聊,正拿著望遠鏡看著水面上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的救援和清理行動。由于損害不大,這會已經(jīng)開始疏通水面交通,恢復航運了。
“岳先生,莫小姐,恐怕今天這邊情況有點復雜。不能繼續(xù)陪同你們了。”丁曉鷗一臉歉意:“這邊的情況有點復雜?!?p> 香港這邊可沒什么人知道岳清言在察言觀色上可是專業(yè)級別的。他一看丁曉鷗有些不自然的表現(xiàn),立刻知道這情況會很有趣了。
“哦。那就不打擾了。這里交通也方便,我們打車找地方吃飯就行。后續(xù)的安排還請您和羅處長溝通之后再和我們確認好了?!痹狼逖酝耆唤硬纾f著就準備站起來和莫爾笙一起走了。
“唉?這樣……我們也很為難啊。我派車送你們?”丁曉鷗以為同車回去就能找到機會把情況說給岳清言聽了。
“真不用了?!痹狼逖猿酥扎t還沒想出來如何反應,非常禮貌地告辭了。
丁曉鷗一肚子懵逼,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她剛才是有什么話要說吧?有關(guān)剛才的撞船?”莫爾笙現(xiàn)在對岳清言非常熟悉和了解,也明白岳清言剛才急著告辭的動作稍微有些突兀,不自然,肯定也是他有意為之。
岳清言嘿嘿壞笑著說:“估計是想透底給我,然后引起我的好奇心。然后啊,我就會找朱總還有陳爺他們?nèi)ハ朕k法把事情搞清楚?!?p> “那你不想搞清楚?不好奇嗎?”
“好奇啊。但是,干嘛要被他們牽著鼻子走?!痹狼逖孕χf:“走,我們?nèi)リ悹斈沁吅炔枞?。?p> 果然,到了陳爺那邊稍稍一說這個事情。陳興宏去打了幾個電話,立刻就知道了為什么。陳興宏問的關(guān)系是水警那邊的,已經(jīng)基本確認了云雨成其實是看到撞船,意識到情況有不對勁想要跳船逃跑。沒想到對方直接就在水下把他劫走了。水警向外搜索了有200多米,部分方向更遠一些,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這太不自然了。
“云雨成?這家伙是什么來路?”岳清言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好像也不是在什么正式場合,完全沒印象到底是誰提起的了。
“訟棍。你們內(nèi)地也有。內(nèi)地那種是逮著有轟動效應的案子,折騰著騙政府賠償之類。云雨成玩得就有點復雜,就是憑著專業(yè)法律知識和訴訟能力,找漏洞翻案或者是改判。玩得有點復雜,圈子里對這個人也一言難盡。不過他基本不動用道上的關(guān)系,用媒體就給錢,用別的也是找不那么相關(guān)的關(guān)系塞錢辦事。我這邊也沒什么他的消息。”陳興宏笑著說:“我這邊做事,不喜歡那么麻煩和迂回的方式?!?p> “明白了。那他最近的行蹤,陳爺這邊有人能查嗎?您管著的地面,覆蓋全港,或多或少會有些消息吧?”
“你真想查?警方不就等著你上這個鉤嗎?”陳興宏問。
“我對能在香港組織這種麻煩的行動的機構(gòu)感興趣?!痹狼逖哉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