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順切完了蘿卜,把菜刀“篤”的一聲插在菜墩上,轉(zhuǎn)過頭來向李元利問道:“侯爺,咱們是不是真要在這兒屯田,以后都不走了?”
伙房里其他幾個火頭軍聽長順這么一問,都放慢了手上的活計,側(cè)著耳朵偷聽。
“那你們是想一直在這兒呢?還是有其他的想法?”
“回侯爺話,說實在的,誰不想過安生日子?不過咱們現(xiàn)在是能夠在這兒屯田,但是等外面韃子奪了天下,他們肯定不能讓咱們自由自在地在這兒屯田吧?到時韃子發(fā)兵來攻咱們,咱們怎么抵擋得住?使慣了鋤頭,要想再耍刀槍,可就不容易了吧?”
李元利不由得挑了挑大姆指,這一個煮飯的火頭軍都能看出其中的厲害,原本歷史上的夔東十三家各部首領(lǐng)卻看不明白,最后等來的就是滅頂之災(zāi)。
“長順,好見識啊,打仗不會含糊吧?”
“那是!仗打急了咱們也是提刀子就上,何況咱們就在中軍,也有護衛(wèi)中軍的責任呢!”長順滿臉自豪,“要論刀法,咱長順也不差?。 ?p> 李元利有點欣賞這個才二十多歲的火頭軍:“長順,以后我給他們講課的時候,你沒事就去多聽聽,多學(xué)點本事,說不定以后能當上將軍?!?p> 趙長順聽得眉開眼笑,侯爺可是仙人弟子,他的“知識”現(xiàn)在都只傳給軍中的將領(lǐng),要是能夠?qū)W得一鱗半爪,說不定就有出頭之日。
大西軍的孫可望,原來也不是跟咱們一樣都是流賊?現(xiàn)在人家可是朝廷冊封的秦王!雖說這朝廷現(xiàn)在不景氣,但好歹也有那個名分,誰見了不尊稱一聲“王爺”?
“多謝侯爺!小的一定學(xué)好侯爺傳授的‘知識’,不給你老人家丟臉!”趙長順翻身便想下跪,李元利連忙攔住他笑道:“你比我還大幾歲,叫什么老人家?”
“回侯爺話,那可不是這樣論的,傳道授業(yè),就是師,當然要稱老人家!”趙長順振振有詞地道。
“別老是回話回話的說,咱沒那么多規(guī)矩!”李元利不喜歡嘴上這一套,聽得不順耳,這些規(guī)矩看上去是尊重上官,但這年頭上一刻伏低作小,下一刻翻臉砍人的最多,尊重、敬仰如果沒有發(fā)自內(nèi)心,那表面上的要來有何用?
李元利和趙長順聊得高興,銅頭坐在灶前燒火,袁宗道問他道:“銅頭,你家侯爺宰羊煮肉的挺熟練啊,日子過得還爽利吧?”
“爽利個屁!咱們這兩年連豬肉都沒吃上過幾回,還羊肉!這一回你們腳洗得好,來就碰上高信買糧回來,順便買了豬羊過年,這才能有羊肉吃。”
“難道仙人連殺豬宰羊的本事也教?侯爺原來從來沒干過這些事情,今天卻干得那么麻利!”銅頭最后疑惑地自言自語道。
“那仙人傳法又是怎么回事?原來我都沒聽說過,給我講講……”
“嘁,你和袁侯爺跟太后說了那么久的話,她會不跟你們講這事情?”銅頭白了袁宗道一眼,對于這兄弟倆,他可說不上尊敬,反正自己也不歸他們管。
袁宗道被噎了一句,卻只是“嘿嘿”一笑,并不生氣。
一晃過了一個時辰,大鍋里的羊肉已經(jīng)散發(fā)出了濃郁的香味,湯已經(jīng)開始泛白,幾個大男人圍在灶臺邊,盯著里面翻滾的羊肉流口水。
“侯爺,應(yīng)該好了吧?”王拙咂巴了一下嘴問道。
李元利拿起一雙筷子往羊肉上插了一下吼道:“拿筲箕來!把肉切了重新下鍋?!?p> 長順連忙拿了兩個筲箕過來,把筷子戳在羊肉上撬出來放進筲箕里面,四十來斤羊肉加上羊雜,裝了滿滿兩大筲箕,另外兩個火頭軍也來幫忙,不多一會就把羊肉羊雜全部切成片重新倒進鍋里。
李元利把湯里的松針全部撈出來,又往里加了鹽,然后舔了一下筷子,銅頭連忙問道:“侯爺,味道怎么樣?”
“不好吃!”李元利故意苦著臉,隨即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吧俨涣四銈兊?,等會給兄弟們端點去,人多,就嘗個味道。長順,等下給你們也留一碗。”
一鍋羊肉煮了一個多時辰,連高夫人都叫人來問了兩次,總算是端上了桌子。這一桌就五個人:高夫人、袁宗第兄弟倆、劉體純和李元利,至于銅頭、高信、王拙他們,已經(jīng)端了一盆走了。
大家早就餓得不行,先吃了半碗羊肉,一碗羊湯墊底。
“這湯白生生的,又香又鮮,元利,你去當廚子得了?!备叻蛉藵M意地啜了一口熱湯,對大伙說道。
“太后,元利煮這鍋羊肉,就加了鹽和一把松針,卻比原來我吃過的羊肉都要好吃,先前還真是沒想到。”袁宗道也感慨地說道。
“我還以為加了羊奶,不然怎么又濃又白?”
“羊肉加骨頭用大火熬出來的湯,就會這么又白又濃。”李元利啃著碗中那條羊尾巴,連頭都沒抬一下。
“這么好的菜,得下著酒吃才得勁?!眲Ⅲw純提起腳下的酒壇子,袁宗道連忙接了過去邊給大伙倒酒邊說道:“二虎哥,我來,我來。”
袁宗第瞪了他弟弟一眼,卻沒有說話。
這年頭已經(jīng)有了蒸餾白酒,但普通人家一般不會那么麻煩,況且現(xiàn)在糧食金貴,更沒有人釀高度白酒,都是煮的米酒,或者釀果酒,也就是十幾度的樣子,比啤酒度數(shù)高不了多少。
這幾壇米酒還是高信從土家人手中買來的,很是不容易。李元利見每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上了酒,連高夫人也不例外,這才雙手端起酒碗對高夫人道:“奶奶,孫兒敬您一杯,祝您壽比南山!”
高夫人眉開眼笑地喝了一口,李元利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卻突然面露喜色。
原來他并不知道這酒度數(shù)這么低,以為怎么也應(yīng)該有三四十度,這種低度酒對他這軍中粗漢來說,只相當于啤酒。不過現(xiàn)在這副身板到底能夠經(jīng)受得住多少酒精考驗,他現(xiàn)在心里也沒有底,還得穩(wěn)著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