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連環(huán)命案
李妄提著刀入閣，見得此景，只感一桶冰水當(dāng)頭澆下，滿腔怒火頓時化作烏有。
轉(zhuǎn)瞬，一種極為復(fù)雜的情緒彌漫了李妄的整個內(nèi)心，有憤怒，但這種憤怒無法讓李妄血濺五步，更多的則是無奈，是心寒，是悲涼，是后悔......
百感交集，莫過于是。
李妄甚至在懷疑自己的決斷——為什么不直接把銀子給盧隱鋒，反倒要多此一舉，用銀子來激勵盧隱鋒盡早步入洗髓？
懷疑自己，總要好過直視這一場人倫慘劇。
閑雜人等已被虎戰(zhàn)堂全部清場，盧正等人留在這里，那就只代表了一件事。
盧隱鋒的親姐盧婉，死在了盧氏族長及同行族人的手中，或者因這些人而死。
盧氏五人，除去族長盧正，李妄唯一能叫上名字的，便只有盧隱鋒的族兄盧隱濤。
盧隱濤護(hù)在盧正身前，淚光中盡是盧隱鋒姐弟的身影，幾度張口，卻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族長盧正身處四名族人正中，背負(fù)雙手，皓首朝天，胸口高低起伏，顯得極為刻意。
無論何等事情，這么長時間過去，不可能始終維持著怒意，很明顯盧正心虛了。
“此五人自縣南盧家村而來，”孟養(yǎng)浩終究還是走到李妄身旁，緩緩說道，“本想直接拜會盧書佐，路上聽聞若柳姑娘在沉香新閣獻(xiàn)藝，便先行前往北市游樂。見得若柳姑娘真面后，那位老者突然破口大罵，若柳姑娘不堪其辱，遂縱身跳樓，頸骨折斷而死?！?p> 盧正冷哼一聲，梗著脖子道：
“淫娃蕩婦，不守貞節(jié)，甘為娼妓，辱我盧氏門風(fēng)，死不足惜！”
“鏘！”
龍吟清越，盧隱鋒抽刀在手，單臂抱起盧婉的尸體，寒芒直指盧正面門，啞聲道：
“閉嘴?！?p> “放肆！”盧正須發(fā)賁張，并指虛點，怒喝道，“黃口小兒，若非盧氏照顧，你又怎會有今日，竟然敢對我如此說話！”
李妄眉頭大皺，心中那股已經(jīng)熄滅的殺意再次凝聚，一步步壓向盧正，隨手一揮，意圖阻攔的盧隱濤等人便凌空飛了出去。
“李參軍，冷靜！”
薛封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李妄并未停步，湊到盧正的耳邊低聲道：
“賣盧婉給歸春閣拐子做妾的人是你，要來沉香閣的人是你，逼死盧婉的人也是你，好一個德高望重、無恥至極的盧氏族長。”
盧正神色巨變，他只看到盧婉當(dāng)臺獻(xiàn)藝，并未想過盧婉為什么會失了貞節(jié)。
李妄不再理會搖搖欲墜的盧正，轉(zhuǎn)過身問道：
“隱鋒，你想怎么做？”
“大人，我想回家。”
盧隱鋒抱起盧婉的尸體，雙目一片迷茫。
“走吧，我陪你去?！?p> 李妄輕嘆一聲，盧隱鋒只有一個家，即是盧家村中那座久不居人的破舊高腳樓。
“慢著！”沉香閣掌柜看了一眼剛剛趕來的薛封，大聲叫道，“按我大晉律法，殺人奴仆，照價賠償，留下若柳的贖身費再走！”
薛封不待李妄開口，搶先喝道：
“一派胡言！殺人者誰，自有我典史府按律宣判，豈容你紅嘴白牙顛倒是非！來人啊，立即將沉香閣眾人與五名嫌犯押回候?qū)彛?p> “死者若柳死因明確，無需仵作再驗，立即轉(zhuǎn)交親屬料理后事！”
李妄點頭致意，謝過薛封的幫助，隨即便跟在盧隱鋒的身后離開了沉香閣。
駕著孟養(yǎng)浩備好的騾車，借助足量的香料防腐，李妄與盧隱鋒終于將盧婉送回到盧家村。
無視族人的問詢，盧隱鋒將盧婉的尸體安置在高腳樓內(nèi)的矮床上，蓋好被子，轉(zhuǎn)身下樓，一把火點燃了自己的家。
一路行來，滴水未進(jìn)，盧隱鋒在火光下一直悲號到虛脫。
回到縣城，聽聞盧正入獄當(dāng)天便撞墻自盡，盧隱鋒卻未得半分解脫，一頭栽倒在地，足足在房內(nèi)躺了三天。
深夜，李妄靜坐調(diào)息，屋外突然響起了叩門的聲音。
“大人，是我?！?p> 李妄散去沖擊穴竅的內(nèi)勁，睜開雙眼道：
“隱鋒，進(jìn)來吧?！?p> 盧隱鋒推門而入，一言未發(fā)，徑直走到李妄的榻前，雙膝跪地，伏身磕了三個響頭。
李妄嘆了一口氣，并未讓盧隱鋒起身，輕聲道：
“說吧?！?p> 盧隱鋒顯然消瘦了不少，臉頰微陷，眼袋卻頗有一些浮腫，久未開口，聲音很是干澀：
“屬下想知道，當(dāng)初買下我姐姐的那個人，現(xiàn)在何處?！?p> 李妄沉默了片刻，起身道：
“你去將小滿叫來?！?p> 盧隱鋒雖然不明白李妄的用意，卻也沒有多問，轉(zhuǎn)身走向張小滿的房間。
睡眼惺忪的張小滿與盧隱鋒一同進(jìn)屋，迎面便看到李妄手中的兩本書冊。
“這是《大晉軍傳內(nèi)功》，你們倆已入洗髓，便以此功法先打基礎(chǔ)，背熟后立即焚燒?！?p> 張小滿睡意全消，看了一眼身邊的盧隱鋒，強行扼制住嗓門口的尖叫。
見兩人接過書冊，李妄繼續(xù)道：
“功法下去后再看，今晚我再傳你們一路身法，名為《云龍勢》。”
張小滿雙拳緊握，盧隱鋒目露驚色，李妄不管這兩人有何反應(yīng)，當(dāng)即從最基礎(chǔ)的步伐開始教起。
張小滿與盧隱鋒沒有系統(tǒng)相助，自然不可能像李妄那樣一遍學(xué)會逍遙武學(xué)，眼看天色破曉，兩人也只是堪堪記下了云龍勢的內(nèi)容，距離熟練使用差得還遠(yuǎn)，距離靈活運用差得更遠(yuǎn)。
為什么只教云龍勢，并非李妄藏私，而是怕這兩人貪多嚼不爛。
畢竟如今的盧隱鋒，對強力殺招的需求并不大。
“下去后潛心修煉，有什么不懂的及時問我，倘若有別的事情，我會第一時間通知?！?p> 五日之后，參軍書佐盧隱鋒突然失蹤，當(dāng)天夜里，沉香閣掌柜身亡，歸春閣掌柜身亡，城外某富戶身亡。
根據(jù)三名死者致命傷口的高度相似，推斷三起兇案乃一人所為。兇手作案手法專業(yè)，一擊封喉，疑為武者。
現(xiàn)場并未發(fā)現(xiàn)財物損失，同時未有死者家屬遇害，初步推測屬針對三名死者的仇殺。
薛封放下手中的案卷，抬頭道：
“李參軍，解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