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五仙殿不復往日的安靜肅穆,而是顯得喧鬧無比,上百根牛油大燭照得整個五仙殿燈火通明,五仙教中的人們都送出了貴重的禮物,穿著最干凈漂亮的衣服來為他們的教主慶祝六十六歲大壽。
殿中空間極大,此時容納了共有五百多人,分為五大塊坐著,每一塊坐的都是單獨的教門,每人身前都擺著一個小桌子,桌上擺滿了各式山珍和酒水。人們呼朋引伴,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唱著苗人的山歌,手舞足蹈,開心不已。有的人壯著膽子向教主敬酒,教主便大笑著將碗里的酒一口喝掉,教徒們見教主今日與平常的高高在上不同,顯得甚是豪邁隨和,便紛紛上前,嘴里說著搜腸刮肚想出來的祝賀的話,都上前敬一碗酒。教主今天明顯極為高興,酒到碗干,來者不拒,已連續(xù)喝了十余碗了。
蝎、蛛、蜈蚣三位五仙教的護法坐在各自的教徒中間,也是隨意吃喝,顯得與平常并無不同,只是偶爾透過人群對視一眼,然后就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便接著與旁人繼續(xù)對飲了。金蛇門的門主抱著他的酒壇,已然喝得醉眼朦朧,口齒不清了。教主在跟一個敬酒的金蟾門教徒喝完酒后,問道:“怎么沒見你們何護法?今日的壽宴是他一手操辦,他自己卻跑哪里去了?
那教徒見教主問話,慌忙道:“小,小的不知。”
教主眉頭一皺,高大的身軀從身下的描金大椅中站起,沖金蟾門的那一群人問道:“你們有誰知道何護法去了哪里?”雄壯的聲音在大殿中回響,壓過了整個五仙殿中喧鬧的聲音,殿中一靜,金蟾門在座的教徒互相對視一眼,紛紛搖頭道:“小的們不知道他老人家去哪里啦?!?p> 這時金蝎門門主康巴奉站了起來,微微躬身道:“稟教主,想來何護法是為教主準備禮物去了,是以來得晚了些,我這就派人去催催他,請教主稍待。”
五毒教教主藍天祖大手一揮道:“有勞康護法了,快派人去!”正在此時,就聽殿外一個人聲傳來:“不勞康護法,在下已經來了?!闭呛螀枺峙跻粋€檀木盒子,大步邁入殿中,沖藍天祖躬身一禮道:“教主,屬下來得晚了些,還請教主恕罪。”
藍天祖呵呵大笑道:“你來了就好,為了我的壽宴,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快來跟我喝個痛快。”
何厲笑道:“為教主出力是屬下的本分,何來辛苦之有?”雙手捧上檀木盒,道:“這是屬下為教主準備的禮物,祝教主長命百歲,永葆康健,愿我教永霸南疆,威震武林!”說完將盒蓋打開,眾人見到盒中物事,都是“哦”的一聲驚嘆,只見里面放了顆雞子般大小的珍珠,光潤渾圓,散發(fā)著瑩白柔和的光芒,顯得極為珍貴,他接著道:“這是屬下派人遠赴瓊州得來的珍珠,屬下曾聽聞宋朝皇帝的帽子上有一顆大珍珠,所以就想用這顆大珍珠來裝飾教主的帽子,還請教主笑納。”
藍天祖呵呵大笑道:“何護法費心了,我怎么能跟皇帝相比?”下面立即有教徒將珍珠接過,呈了上去。
何厲擺手道:“教主過謙了,趙擴那小子又怎及得上您的英明?我教遲早會稱霸武林,那時候教主聲威之隆,就算是皇帝也比不上?!?p> 藍天祖笑著擺了擺手,把珍珠放在手中端詳,贊道:“果真是好東西,何護法,真虧了你能尋到這樣的寶物,買這顆珍珠恐怕得用到不少銀兩吧?”
何厲笑道:“些許銀兩,不足掛齒。況且咱們五仙教日漸強盛,銀庫豐盈,此物雖是貴重,跟咱們的家底比起來,卻不算什么了。再說只要教主喜歡,花再多的銀兩也值得。”
藍天祖微笑道:“不錯,這些年多虧了你,把教中整治得好生興旺,我有何護法這樣的好幫手幫忙治理本教,真是太幸運了。”端起酒碗道:“來,咱們倆喝一個!”
何厲道:“教主過譽了,謝教主賜酒。”這時有金蟾門的人端來一個酒壺和酒碗,給何厲斟滿,何厲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然后走到金蟾門的那一處坐了下來。
何厲剛一坐下,藍天祖忽然悶哼了一聲,軟軟歪倒在椅子里,道:“奇怪,今日喝得并不多啊,怎地腦袋暈乎乎的?”
何厲道:“教主想必是喝得急了些,來人,快來扶教主歇息去?!?p> 幾個教徒想要站起來去扶藍天祖,可是只覺身子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提不上來,都道:“何護法,小的們也喝多了,渾身都使不上勁啦?!?p> 這時大殿中的人都紛紛叫道:“怎么我也沒力氣啦,想動也動不了啦。”忽然一個聲音叫道:“何厲,你怎么連我們也算計?”正是金蛛門門主羅金珠,她一臉憤怒,正狠狠的盯著何厲。何厲卻不理她,只沖著藍天祖緩緩的道:“教主,他們都喝多了,沒法扶您了,要不您老人家自行回房歇息,好嗎?”
藍天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道:“本來靈兒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還不大相信,原來你真的要對付我。何護法,你當真好手段,想我玩了大半輩子毒藥,用毒解毒的本事雖不敢說天下第一,卻也沒幾個人及得上我啦。我本來已有防備,可方才我用了好幾種解毒的法子,卻沒法解開所中之毒,何護法,你用的是什么毒,說出來也好讓我見識見識?!痹瓉韯偛耪f話間,藍天祖雖然無法動彈,但已經暗中使用特殊手段用了幾種解毒藥,卻沒有起效。
何厲舉起酒碗喝了一口,淡淡笑道:“呵呵,不瞞教主,這是西夏國秘制的‘悲酥清風’,用來擒敵最有奇效。原本身中此毒之人除了全身酥軟之外,還會涕淚交流不止。屬下心想,這天下間教主解不開的毒寥寥無幾,惶恐之下便在原本的悲酥清風中加了點佐料,讓它藥效更強,更為難解,連讓人流淚這一特點也消除了,施放起來更加無形無跡。不知屬下做的好是不好,還請教主指點?!毙θ莶粶p,面上略有得色。
藍天祖道:“何護法,本教主有點不明白,你在教中位高權重,一呼百應,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教中大小事務均由你來做主,你要做的事我從不反對,還把靈兒交給你,讓你做她的師父,對你可是信任有加,為何今日仍要犯上反我?”
何厲笑道:“教主您也說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終究還是要屈居人下的,我們漢人有句話叫‘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這教主之位,你藍家已經綿延幾代,是時候該讓別人坐一坐了?!?p> 藍天祖哼了一聲道:“五仙教是我苗人先祖歷盡艱辛開創(chuàng)而來,而我藍家有大功于本教,才被眾人推舉,坐了這教主之位!哼哼,這教主的位子我坐不坐也沒什么大不了,可五仙教總歸是苗人的教派,輪不到你這漢人來做教主!”
這時大殿中有人叫道:“不錯,輪不到你這漢人做教主!”許多人紛紛附和起來,大多是金蛇門人和教主護衛(wèi)。何厲面上一冷,朝著那些出聲的人掃了一眼,喝道:“金蟾門弟子何在!”殿中金蟾門的教徒中有數十人起身應道:“弟子在!”何厲續(xù)道:“將這些語出不遜者立即處死!”
原來何厲早就在殿中安排好了人手,這些人鼻中塞有解藥,只待何厲一聲令下便奉令而行。他們剛要動手,便聽一聲藍天祖一聲大喝:“住手!”便停住腳步望著他,只聽藍天祖緩緩的道:“何護法,你當我沒有防備嗎?”言罷一聲呼哨,從殿外奔進來一百多人,各個面遮黑巾,衣服上繡著一條金蛇。他們圍住殿中眾人,封住殿門,手拿長弓,拉滿弓弦對著何厲等人,箭頭上泛出淡淡紫色,顯然是涂滿了毒藥!原來藍天祖得知何厲反意之后,便下令金蛇門門主,讓他安排下埋伏,只待何厲發(fā)難,便出手將他殺死。
藍天祖喝道:“把這些犯上作亂的通通給我射死!”弓弦驟然響動,金蟾門的內應紛紛慘叫倒地,何厲猛然伏低身子,往人堆中一躲,手中拋出一個小瓷瓶,啪的一聲在人群中摔碎,弓箭手們剛要發(fā)射第二輪,忽然感到全身發(fā)軟,一個個全都癱倒在地。何厲重又站起,冷聲道:“為了這次的事,悲酥清風我可是準備了不少呢。教主,這些年來你養(yǎng)尊處優(yōu),教中事務一概不理,多年來的荒嬉生活早把你的本事磨沒了,就用這么個手段來防備我?哈哈,你也太小瞧我了!”抬步緩緩朝藍天祖走去,忽然有人高聲道:“何護法,不,何教主,請你先將我們身上的毒給解開?!闭强蛋头?,何厲沖他微微一笑道:“康老不必心急,待我收拾完他,再來替你解毒不遲?!睕_藍天祖道:“教主,靈兒呢?我還想將她許配給羅護法的兒子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藍天祖哼道:“你得意什么?我且問你,你可知你現在走了幾步?”何厲聞言笑道:“區(qū)區(qū)十步噬心蠱,算的了什么,我的嘴剛沾到酒碗,就知道你在里面下了蠱,只不過被我片刻間就解開了。呵呵,教主大人,我早就瞧過《蚩尤錄》了?!彼{天祖臉色鐵青,狠狠瞪著何厲一言不發(fā)。
何厲見藍天祖氣急敗壞的模樣,只覺得志得意滿,不由得哈哈大笑。正在此時,背后突然響起一聲大喝:“奸賊,看招!”一股勁風猛然襲至,何厲猝然轉身,倉促間探出右掌與來人對了一掌,但覺對方掌力猶如狂龍出海,順著右臂直透全身,震得他倒退數步,一跤坐在地上,胸口煩惡無比。抬頭定睛一看,一個身著苗服的少年站在三丈外怒視著自己,心中又是駭怒又是疑惑:“教中什么時候出了這么個年輕高手?難道他才是教主留的后手?”卻聽那少年道:“何厲,你還認得我嗎?”
何厲捂著胸口站了起來,覺得對方甚是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見過,于是只盯著他不說話,卻見對方把頭上的布帕一摘,露出一頭半長的頭發(fā),道:“你還記得在南少林寺吃的虧嗎?”
何厲瞬間想起,怒道:“小賊禿,原來是你!你又來壞我好事!”覺心怒極而笑道:“說的對,我就是你命中的克星,今天我要給我那些枉死的師兄們報仇!”原來覺心和藍百靈兩人將何厲欲要篡位一事告知藍天祖之后,藍百靈便被藍天祖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而覺心就混在一眾五毒教弟子之中。他本想只要何厲一露面,便挺身對付他,只是藍天祖說要等何厲露出反意才能動手,那樣拿下何厲才算名正言順,否則不能出手。覺心心想若是得不到藍天祖的協助,自己單獨一人,恐怕難以應付五毒教四大護法,無奈之下,便同意了藍天祖的做法。沒想到何厲進到大殿不久,覺心便發(fā)覺自己身中奇毒,渾身酸軟無力,好在體內的洗髓神功真氣不受影響,自行流轉之下,正趕上何厲要抓住藍天祖之時解開了毒。此時他身子猛地前竄,一掌直直朝何厲拍去,何厲知他內力強勁,而且胸口依然隱隱作痛,哪敢硬接,一閃身躲了過去,只聽身后啪的一聲,一張桌子被覺心的掌風擊得粉碎。
何厲心中驚怒無比:“怎么短短一年的時間,這小賊禿的武功竟然精進了這么多?還有他怎么潛入的五仙殿?適才他應該也在殿中,怎么悲酥清風對他沒有作用?他的頭發(fā)長了出來,難道是還俗了?”卻見覺心一招招朝自己攻來,招式凌厲之極,許多疑問來不及多想,只得在人堆中左躲右閃躲避覺心的攻擊,可是他的身法哪及得上覺心靈活,被他一晃身趕到身旁,緊接著一聲斷喝:“著!”左邊肩膀上被他重拳打中,身子倒飛出去倒在人堆里。
何厲只感到左半邊身子劇痛,左臂已經抬不起來了,心中駭怒:“難道今天要死在小禿驢的手里?”四下一瞧,卻見康巴奉就在身旁不遠處望著自己,連忙翻身爬起,兩步躥到他身邊道:“康老,請助我一臂之力!”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打開瓶蓋在他鼻下一晃,康巴奉只覺一股辛辣的臭氣直沖鼻端,身子忽然就可以動了。他站起身來,聽何厲道:“康老,咱們合力把他殺了!”康巴奉白眼一翻一聲并不答話,何厲見狀急道:“康老難道不想要《蚩尤錄》了?”康巴奉臉上一冷,瞪了何厲一眼,從背后拿出一把奇形兵刃,怒喝一聲朝覺心沖去。
何厲又跑到古護法和羅金珠那里依次解毒,兩人恢復行動能力后,羅金珠冷冷的道:“怎么,何護法這時候想起我們來了?”何厲道:“羅護法大人大量,還望不要計較剛才的小事,此次事成之后,除了之前約定的條件外,何厲必定另有厚報,決不食言。”羅金珠與古護法兩人對視一眼,古護法點了點頭道:“還望何護法不要毀諾,否則我等必不干休。”抽出隨身攜帶的兵刃,與羅金珠一起朝覺心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