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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臣風流

第一百五十章 漣漪消失

閑臣風流 衣山盡 3299 2018-03-22 19:00:00

  周楠現(xiàn)在在府衙里混得極慘,如果再不有所作為,未來的考評得個下下并不叫人意外,如果再過兩三年,他這個知事就當不成了。

  在封建時代,沒有官身,你就是別人的魚肉。

  為了自保,不得不奮起一搏。

  他已經(jīng)想得明白,要想斗垮宋孔當,單憑自己和唐順之是不夠的。

  唐順之現(xiàn)在受盡嚴嵩排擠,加上又個恬淡的性子,對于官位也沒多大興趣。雖說名望極高,可在朝堂中并沒有什么勢力。

  那么,只能動用詹通背后的裕王府。

  王府中的高拱、張居正、李春芳是這個時代精英中的精英,又在翰林院和六部觀政多年,整日接觸的不是天子就是部堂級高官,政治斗爭經(jīng)驗豐富,屬于久經(jīng)考驗的革命干部。有這幾位先生出面,打垮嚴黨或許沒有可能,收拾一個小小的知府還不容易?

  周楠也知道此案重大,一旦詹通的舉報信送上去,宋孔當?shù)热说拿\就已經(jīng)決定了。

  至于詹胖子,有此功勞,又有李妃的背景,回京高就當不在話下。

  這一切,從肇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只是,我周楠以后又會是什么樣的命運呢?

  僅僅是為了改變現(xiàn)在這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嗎?不,我想要的更多。

  周楠呆呆看天,身邊,荀芳語也保持著同樣的肢勢昂著修長的脖子,目光呆滯,眼中倒影頭頂?shù)乃{天白云。

  ……

  播州楊家女子因為意外死在淮安城里,這事還涉及到宋知府的小公子,怕就怕楊家人一鬧,事情就惹大發(fā)了。

  周楠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思于第二日進府衙銷假,進入看戲模式。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衙門里一切如舊。好象這一切從未發(fā)生。

  在衙門里,碰到宋孔當?shù)臅r候,知府老爺甚至還對他微微一笑,問:“周知事年紀已經(jīng)不輕了,聽說你喜得麟兒,倒是一樁喜事,恭喜恭喜。”

  “托府臺的福。”看他一臉的輕松,周楠更是疑惑:這事就這么了結(jié)了,畢竟是一條人命啊,不可能的!

  可惜他在衙門里人緣極壞,就算想去問也沒人理睬。

  在院子里憋坐了一上午,吃過午飯,周楠實在忍不住就跑去了丁啟光那里。此案當事人之一的荀秀才是他的外甥,丁知縣這個舅舅必然會出面:“縣尊,我想想你打聽一事?!?p>  丁啟光將棋盤擺出來,撫須笑問:“可是想問宋知府家四公子的事,他已經(jīng)回河南老家了,此事已經(jīng)了解?!?p>  周楠一呆:“就這么了結(jié)了?”

  “不然還能怎么樣,把宋四公子法辦,人又不是他殺的?!倍⒐獾溃骸俺⑷缃裾\絡播州,若楊家人不依,鬧起來朝廷就不能有所交代,所以其中的關鍵是安撫好楊家。”

  “如何安撫?”

  “還能如何,出錢撫恤?!倍≈h伸出五根手指。

  周楠吃了一驚:“五千兩?”

  丁知縣點頭:“五千兩白銀,外帶一百匹府綢、一百件各色細瓷,都是播州夷人最喜歡的器物?!?p>  周楠:“好大手筆,可畢竟是一條人命,人家肯依?”

  “人死不能復生,不然還能如何?”丁知縣嘆息一聲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當日楊車意外身亡,宋知府就知道這事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處置妥當。若是上升到明朝政府和播割據(jù)政權的政治高度上,問題就嚴重了。

  于是,宋孔當立即調(diào)了銀子和物資上門協(xié)商。剛開始的時候,楊車的父親自然不肯依。

  宋知府又說,播州每年進貢朝廷的木料都要經(jīng)?;窗?,地方上出力甚多。若是因為傷了兩家和氣,卻是不美。

  最后隱約地提醒楊將軍,他宋孔當是嚴閣老的人。

  這已經(jīng)有點威脅的味道了,的確,播州進獻朝廷的木料北京那邊還等著用呢,都有時間限制,工期緊,任務重。耽誤了道觀建設,嘉靖天子雷霆一怒,誰承受得起。

  一旦朝廷下旨申斥,楊車的父親回到播州,家主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他這個正六品的將軍也不用干了。

  人已經(jīng)死了,再糾纏此事也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宋知府已經(jīng)拿出誠意,楊將軍也知道惹不起嚴黨,只能忍氣收下賠禮,解送木料北上不表。

  了解此案之后,宋知府怕夜長夢多,第二日就派人將小衙內(nèi)送回河南老家。

  周楠心中贊了一聲:這個宋孔當做事還真是雷厲風行,遇事也異常冷靜,果然是個人物。

  他又想起荀秀才,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如何,別被自己打死才好,就開口問丁啟光。

  丁啟光勃然大怒:“子木你休要提這個小畜生,他沒事的,已經(jīng)放回家去了。不過,宋知府用來安撫楊將軍的五千兩白銀和一應器物都著落到荀家頭上,我妹子真是教得一個好兒子!”

  原來那錢是荀家出的,丁夫人這次可算是大大破財了,周楠心中只感覺一陣痛快。

  他心念一動,突然有了個主意,低聲道:“縣尊,我已經(jīng)給南京唐部堂去信,上面也留提了你的名字。丁老爺不妨上奏朝廷,兩邊使力,舉報府衙官員貪墨。”

  丁啟光大喜,指著府衙的方向罵道:“宋孔當啊宋孔當,你彈劾了老夫二十年,不就想讓老夫一輩子郁郁不得志,難以施展胸中抱負嗎?須知人間自有正氣在,天不藏奸佞。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這次,有唐應德出面,有清流仗義執(zhí)言,輿論嘩然,就算是嚴閣老也救不了你!”

  他本是個穩(wěn)重之人,現(xiàn)在聽周楠騙他說唐順之愿意出馬,真是喜不自勝。

  心學門徒的厲害,丁知縣是知道的。這次不但能報得大仇,以此大功,做知府是不可能的。他的目光在朝堂,在六部。一把年紀了,還能發(fā)揮余熱,做個實權主事甚至郎中。到退休時,一個四品以上高官還是有望的。

  丁知縣在官場上也沒有什么背景,要想上位還只能著落周楠后他背后的唐順之,想不到周楠如此上道。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一哄就哄著了。

  心懷激蕩下,那里還有下棋的心思。整整一個下午,丁知縣大敗虧輸,叫周楠贏去了二兩銀子。

  “得,我一家老小的伙食都有了,以后得多來找姓丁的下棋?!敝荛嬎懔艘幌氯兆?,從淮安到京城,詹知縣的信送過去,朝廷再派員前來處置淮安大案至少一個月

  楊車被水中原木夾死一事就這么過去,也沒有再提,就好象是一顆石子丟進大海,甚至沒有激起小小漣漪。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就到了盛夏,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這一日,周楠剛在丁啟光那里下完棋回到工作崗位,準備熬到申時就散衙回家。突有一書辦帶信過來說熊理刑召集理刑廳一應官吏有事交代。

  等到了理刑廳,其他三個知事已經(jīng)到了,正和熊仁說說笑笑。

  見到周楠來,所有人都收起了笑容。

  熊仁呵斥道:“周楠,本官有緊急公務傳你,緣何慢慢吞吞?看來,本官前一陣子對你疏于管轄,你這小人對于公務越發(fā)地懈怠?!?p>  周楠唱了一個肥諾:“見過理刑,不知老爺傳下官有何吩咐?”

  熊仁問:“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可是你作的?”

  周楠:“正是拙作?”

  “哼,我看這詩也不如何?”熊仁冷哼一聲:“朱巡按得朝廷旨意,代天子巡視兩淮流民安置,本理刑負責接待。他今日已經(jīng)到了淮安城,正下榻驛館中。朱巡按久聞紫蕭姑娘才名,欲與其一晤。今夜本官想在《綠珠樓》設宴款待朱巡按,請歌女助興。無奈那婊子推說身子不適。聽說你和紫蕭熟悉,這事就著落到你身上。若不能將人請來,唯你是問?!?p>  周楠腹誹: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何等絕妙詩詞,你卻說做得不如何,眼瞎??!

  “理刑大人放心,下官一定說服紫蕭姑娘,務必讓朱巡按滿意?!?p>  在以前,紫蕭也派人請過周楠幾次。

  周楠考慮到自己名聲實在太壞,若再和妓家打得火熱,實在不妥,就推了。

  如今一想起那小巧玲瓏的身肢,心中頓時冒起一股熱氣,竟是把持不住。

  “下去吧!”熊仁厭惡地揮了揮袖子把周楠趕了出去。

  周楠下去之后,心頭琢磨著如何應付朱巡按的這此巡查。

  所謂巡按,就是后世影視作品中的八府巡按,名頭聽起來非常響亮,乃是朝廷派出的欽差,見官大一級。

  沒錯周星馳《九品芝麻官》中的包龍興就做過這個官,甚是威風。

  其實,巡按的品級并不高,也就正七品,通常由新科進士擔任,做為中央特派員巡視地方,并積累為政經(jīng)驗養(yǎng)望。

  巡按為期一年,辦完差事還朝之后安置都非常不錯,通常會去都察院做言官。

  言官是什么,專門該官員挑錯的,你彈劾的官員越多,政績越突出。所以,一提起巡按,地方官員都非常頭疼,其中以負責刑獄的通判、推官最甚。

  前頭說過,地方省一級根據(jù)職司不同分為負責民政的布政使司、負責刑獄的按察使司,和負責軍事的都指揮使司。后來因為吏治敗壞,三司官員不僅腐敗,而且無能。根本無力處理地方事務。

  中央就直接排遣中央官員來給地方衙門擦屁股將三司的權力盡數(shù)收回,分別是管民的巡撫、官軍的守備太監(jiān)和管刑監(jiān)獄的巡按,謂之三堂。最后,三堂由臨時的派遣機構演變?yōu)槌qv機構。

  去年是大比之年,這個朱巡按應該是剛中的進士,然后被派遣巡按兩淮這個美差,前程看好。

  這人又是什么背景,周楠將今年的邸報翻了出來,查了查新科進士的名單??吹街煅舶吹穆臍v,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過年時剛死的石永石大人的侄兒,那就難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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