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這個季節(jié),水上的蘆葦蕩還沒有完全萎黃,越是水面上的植物,此刻放眼望去,水汽氤氳,越發(fā)讓人忘記是仲秋了。
祁琳繞著蘆葦岸邊尋覓不得,輕輕點渡上了水面,借著輕功飛馳使她覺著有些疲累,只是若沒能找到小船,實在是有些不甘心。這么些年過去了,兒時初遇阮達到而今,也十幾年了,這小小烏篷船或許被人劃走了,或許木質腐爛,沉船了也不一定!
水汽氤氳,實在是有些寒涼,容易使她犯寒癥,若是犯了病,豈不是得不償失!祁琳提起身法,輕飄飄點渡到了蘆葦深處,想著只尋這最后一遭,若不得,就此作罷。
日光藏回烏云,萬物光影暗淡下來,蘆葦深處,水面依然隨風泛著水紋,低頭看著這些水紋,可見這風吹得徐徐,才漸漸吹得透這片繁密的蘆葦蕩吧!不然若是急風吹勁草,蘆草梢頭晃動罷了,又豈能吹得透水面!
祁琳耳力相當,確定周遭再無人聲,漸漸隨風而來的,好似有一聲輕微的鈴響!
不知是哪里傳來的,此處放眼望去,一片秋波碧水,蘆葦斜煙,若是不會‘點水渡江’的功夫,恐怕這世上,沒有幾人能立于此處吧。
若是果真有烏篷船,船上掛了風鈴,那阮達的一雙父母,將這條烏篷船,藏的還真是夠遠的!
祁琳側耳再聽,這鈴聲時有時無,有些詭異,即便有鈴聲時,也是非常細微,不似一般的銅鈴。
她聞聲而去,蘆葦密林中,一棵歪倒的老樹根下,一片雜亂蘆葦,祁琳提起身法靠近,果然看見底下困著一只小船,用這些蘆葦捆著,壓低了船身吃水的位置,顯得低矮,才不容易被人發(fā)覺,這藏船的功夫可不一般!
祁琳不禁要試想一下阮達的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早年藏船藏酒,手法嫻熟,會武功又遭人殺戮,以至于英年早逝,恐怕不簡單。如今又招來了老頑童楊益,想必是前人之事還未了結,拖拖拉拉十幾年了,還有人要尋仇的,這里頭的事情,簡單不了!
北祁看慣了江湖仇殺,祁琳心下暗暗為阮達嗟嘆,他那樣一個清明的人,父仇纏繞,卻也難得自在。
烏篷船里雜亂,正中掛的正是一個白色的鈴鐺,像是玉石的,暗淡光暈之下,那白玉鈴微光盈盈,竟是上好的品色,白如凝脂,必不是普通石材。
祁琳一瞥之下,覺得有些眼熟,再看它的用料,像是‘和田羊脂玉’,況且風不能常常吹動它,可見用料是很厚的,有足夠的重量,才不會輕易被風吹響,只此一物,于這市井中也是價值不菲,想到此處,祁琳不禁要啞然!
她看著‘白玉鈴’,輕輕挑起幾支蘆葦,彎腰避過葦葉,走下船篷,記憶里霎時出現(xiàn)的,卻是‘似曾相識’這四個字,這個鈴鐺,原來并不是第一次見到!
她回憶輾轉,還不曾想清楚,這烏篷船卻有些搖晃。
船身本就被蘆葦捆著,吃水很深,因她走上來,吃水更深,眼看水要灌進來了,祁琳趕緊抽出軟劍,砍斷了幾支蘆葦藤條的束縛,才免于湖水倒灌。
此刻唯有嗟嘆,一邊佩服捆船人的手藝,一邊嗟嘆物是人非,即便眼睛不去看這個‘白玉鈴鐺’,心間卻無法忘記曾經見過的那個‘白玉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