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同一個院子,只不過現(xiàn)在不屬于這里的人是我。
顧辛魚轉(zhuǎn)過身來,看向我在的方向,但她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再看此時立在我身后,一襲白衣飄飄的少年。
“辛魚,兄長送你的及笄禮可還喜歡?”
少年從院門進(jìn)來穿過我,在女孩前方站定,而隨著靠近原本想觸碰女孩臉頰的手,在即將靠近的時候卻在停頓了一下后,生硬的轉(zhuǎn)到女孩發(fā)髻上。
被喚做辛魚的少女眉目如玉,眼波如一泓清泉。在看到來的人后,眼中的流光更盛。卻在看到少年忽然轉(zhuǎn)了方向的手,心中不禁有一絲失落感。但臉上依然巧笑嫣然,只是在聽到少年的話后假裝生氣,訕訕的說道:
“兄長送的,辛魚自然是都喜歡的。只是這個桃花簪可是三年前兄長送的,之后每年在我生辰時兄長不送禮也就算了,還每一年都來問我及笄禮喜不喜歡,如此看來,兄長只不過是在搪塞敷衍我罷了?!?p> 顧亭溪也有點尷尬的用咳嗽遮掩了一番
“是,是,是,都是兄長思慮不周,都是兄長該打,好吧”
顧亭溪說完,作勢就要打自己,卻看見顧辛魚并沒打算阻止,一時不知道怎么辦,只好用手撓了撓頭。
看著不知所措,用手撓著自己腦袋的少年,顧辛魚生氣的表情三秒不到便破了功,笑的異然的開懷。顧亭溪開始還有點不明白,待反應(yīng)過來,便知道是顧辛魚在逗他玩。
“好啊,幾天不見,辛魚都知道拿兄長來尋開心了”
但是儒雅的顧亭溪只是象征性的輕輕敲了幾下,俊容上漾起淡淡的笑。
正是初春,冰雪消失蹤跡的時候,窗外清風(fēng)一片靜好。立在窗邊的桃樹也在微風(fēng)的輕撫之下,微微扇動點綴著一絲嫩芽的樹枝。
嬉笑打鬧之后的兩人相顧無言,但各自眼中深埋的深情又有幾人能夠看懂。
“兄長,城中事物處理完了,可累著了?!鳖櫺留~心里并不是真的在乎那生辰禮,反正在他心里有兄長親手雕的桃花簪就足夠了。
其實顧亭溪此時很想將眼前的少女擁入懷中,靠在她的肩上告訴她,他很累,立于自己肩膀上的東西已經(jīng)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來,可是他依舊克制著自己,因為他不能用兩個人的以后去賭,他賭不起。
“不累,我現(xiàn)在是洛城城主,是責(zé)任所在。而且這也是我當(dāng)年承諾洛城前任城主的事?!?p> “嗯,都是承諾”顧辛魚淡淡的說
“那兄長今日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顧亭溪看著眼前的顧辛魚,眼中出現(xiàn)了猶豫,不似剛才那么輕松,躊躇了半天,依舊壓抑著自己的心說道:
“你的爹娘前幾天來找我了,說……想帶你回去。”
顧辛魚想起了從出生以來沒有養(yǎng)過自己一天的爹娘。
“帶我回去?……然后呢”
然后呢?顧亭溪知道顧辛魚不喜歡自己的爹娘。因為他們在她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將她和顧家小公子換了,理由是自己想要個男孩傳宗接代。而顧亭溪的娘則需要個女孩討喜歡女兒的丈夫的歡心。從那時起,顧家就有了一位大小姐,顧家也終于有了一個主母。
其實顧亭溪和顧辛魚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情竇初開時,兩人朝夕相處,暗生情愫卻因為身份,互相克制。
兩人明明不是兄妹,卻無法走到一起。明明可以告訴整個洛城他們兩人不是親兄妹,卻受不了顧家主母——顧亭溪親娘的以死相逼。而且如果說出去,洛城的人又會用那種眼光來看顧辛魚和自己親的事?十幾年的兄妹,突然成了夫妻,說出來都是市井人的談資。
顧亭溪不敢說,也不敢賭,只能忍著心頭尖銳的痛,苦笑著說道
“他們替你找了戶好人家,門當(dāng)戶對”
門當(dāng)戶對?顧辛魚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面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少年,發(fā)現(xiàn)原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眼前少年的眉眼之間早已脫去了稚氣。已不再是那個信誓旦旦說長大后會讓自己光明正大的嫁給他的人。他的肩上背負(fù)了太多東西——洛城全城的希望,顧家全族的聲譽,他爹娘一輩子爭的臉面。而且一步錯了,他這十幾年的摸爬滾打就全白廢了。洛城缺的從來不是一個城主,顧家缺的也從來不是一個顧亭溪??墒?,既然都背負(fù)了這么多,卻連一個小小的角落都不能給自己嗎?
顧辛魚慢慢將頭低下,不愿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落寞。
“門當(dāng)戶對?承諾?兄長對洛城有承諾,可是忘了兄長也曾承諾過辛魚的?!?p> 顧亭溪一時語塞
“辛魚,你知道的,我們賭不起?!?p> 是啊,賭不起。他母親的命和主母的位置,他洛城城主的位置,還有自己沒有感情的親生父母的命都賭不起。一旦將這件事捅出來,以顧家的手段,一天之內(nèi),參與整件事的人都得消失。他們是絕對不允許百年家族的清譽,因為他和她而成為天下笑話的。
顧辛魚默默的將心中的愛慕深深掩埋,微閑的眼淚順著臉頰滴入衣袖上,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兄長,那我成親的時候可不可以從顧家嫁出去,怎么說我也是顧家大小姐。到時候,兄長親自為我架馬好不好?”
顧亭溪看著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孩,又一次忍住了擁她入懷的沖動。只是將手伸到女孩臉頰處,指腹輕觸著微涼。
“好,從顧家出去,兄長親自給你駕車?!?p> 顧辛魚唯一一次鼓起勇氣,大膽的將自己的手覆在顧亭溪停留在臉頰的手上,說出了她這一輩子說的最惡毒,最不愿說出的話。
“那好,顧亭溪,你答應(yīng)我這一輩子你可一定要孤獨終老啊,這樣……才對的起你給我的承諾”
顧亭溪仿佛釋然道
“好,我這輩子一定孤獨一生,下輩子負(fù)罪來兌現(xiàn)我給你的承諾。只愿那時的你我,不再困于世俗,不再綁于父母?!?p> …………
愿來世的我們,韶華共渡,青絲共赴。
報春的燕子從窗前經(jīng)過,不做絲毫留念。窗口傳來一陣呢喃,那可能是桃樹對風(fēng)做的最后的挽留。
我站在一旁,看著顧辛魚和顧亭溪的眼中的不甘和無奈。明白兩人默契的不說,也明白兩人默契的退后。
我想,這是不是就是佛說的求不得。求而不得,所求不得,在世俗偏見面前,人間的有情人,最后能成眷屬的又有幾個。
我視線里的景物漸漸模糊,耳邊斷斷續(xù)續(xù)傳來謝南辭的聲音。迷迷糊糊間我看到謝南辭的臉,以及原來的景物在我眼里旋轉(zhuǎn)。印象里,在我即將倒下的時候,一只強(qiáng)勁的手臂穩(wěn)穩(wěn)的將我接住
“謝南辭,原來……他們真的不是親兄妹……”說完之后,我便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