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暗線
寬厚手掌抖了起來,有些按不住那小小骰盅,漸漸,刑天林強壯身軀,也開始顫抖。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隨著勝負就要揭曉,人們內(nèi)心也焦躁,交頭接耳起來,但沒人能知道答案。
屋內(nèi)溫度急升,緊張的汗味,和快要燒干油燈的混合味道,更刺激著人們的神經(jīng)。
胡風(fēng)再也站不住,臉上猶如蟻在咬,頭顱猶如火在燒。
整個心都在這賭局上,之前刑天林出來,替自己出頭,已然十分感激,雖說就算結(jié)果贏了,也沒能為賭場獲取多大利益,但干這一行,不求多大功勞,但求無失無過,一旦輸了……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么多銀子,要自己多少年的命去還啊。
此時真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胡風(fēng)很緊張,比自己在場上還要緊張。
抓耳撓腮,好似渾身長了無比難受的疹子,抓不破奇癢,抓破了更痛,真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計上心頭,之前自己幸好未用強,居然不知這老瞎眼如此厲害,堂主都不是對手,自己就更不是對手了。
但現(xiàn)在不同了,兩人膠著無暇顧及其他,正是出手的好時機。
沖動雖是魔鬼,但也沒更好辦法去解決了。
“你爺爺?shù)?,我砍死你個老瞎子!”胡風(fēng)抽出一把刀,朝著莫木開砍去。
而莫木開反應(yīng)簡直稱神,左手也離開胸前烏木棍,雖然眼瞎,但速度比胡風(fēng)更快,更讓人叫絕的是,發(fā)黃老樹皮樣的手,還有無比的準(zhǔn)繩。
空手接白刃,莫木開單手伸出,一下子就捏住那刀兩側(cè)。
銀燦燦金屬,在胡風(fēng)手里,在也下不去半寸,憋得小臉通紅。
隔物傳功,傳的越遠,勁力越弱,消耗越大。刑天林本想借著自己年輕力壯,又占盡便宜,和對方拼了,哪知道自己的意志和氣力,都在隨著時間一點點流失。已經(jīng)有些缺氧,視線模糊,而對方,還依舊讓自己看不透。
本都要放棄了,直看到胡風(fēng)助了自己一臂之力。刑天林不愧為一方強霸,又來了精神,心想,自己支撐不住,對方也未必好到哪去,大喝一聲,手底用力,傾盡所有去壓制那顆骰子的跳躍。
兩人的手一同離開案臺,頃刻,再同時拍下去一同發(fā)力,兩股暗勁一起攪入骰盅之內(nèi)。
盅蓋終于掀開,之前著力那粒骰子,終受不住兩股力道反復(fù)糾纏,砰地一聲,碎成粉末,再顯現(xiàn)不出一點點數(shù)。
較勁了許久,竟還未見答案。
莫木開右手離開賭桌,收回被一直被牽制的力道,此時新力又生,胡風(fēng)就更加不是對手,左手一沉,胡風(fēng)手中刀立馬被奪了去。
眼前一閃,手中一空,刀已不知去向,胡風(fēng)心中一慌,正要退走。
莫木開雙手握著白刃一頭一尾,微一用勁,不見吃力,精鋼背骨已從中彎曲。
“咔嚓”一聲,銀刀瞬間碎成十幾塊,飛散出去,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刺在桌泥之上。
這一手露的,很絕!
胡風(fēng)幸好跑得快,外加刑天林助了他一把,要不然被這些碎片劃中,非受傷不可,現(xiàn)在看看自己剛剛拿刀的右手,還有些被震得發(fā)麻,愣在那里說不出話。
刑天林攥了攥有些抽筋的手,看看桌上骰盅,又看看這些碎刀片,最后望向莫木開,強勉擠出笑容道:“這局怎么算,從新賽過我看就不必了吧,閣下好本事,是沖著我來的,還是沖著賭場來的,給句痛快話吧?!?p> 莫木開沉默一會,道:“東西交出來,你和賭場還能活。”聲音沙啞,但鎮(zhèn)定。
這話一出,許多人們就都聽不懂了,剛剛兩人明顯不認識,怎么現(xiàn)在好像又有了瓜葛。
刑天林臉色大變,這話可能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懂,因為他知道,這人是沖他來的,道:“閣下什么意思?!?p> “你知道?!蹦鹃_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快捷。
刑天林眼神變得凌厲起來,那不再是一雙賭場高手的眼睛,而是一雙能殺人的眼睛,透著光,有狼性,剛才的風(fēng)度全無,嘴角的笑也收起來。
胡風(fēng)自然沒有明白,還以為這人是來故意砸場子的,這瞎子厲害,想想覺得堂主也未必是這人對手,正想著鬧出點什么亂子來,轉(zhuǎn)移一下局面,扭頭正巧,看見史查蘭在笑,明顯是在嘲笑,又是對著自己,這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心中賭氣郁結(jié),積累了一晚上,正好無處發(fā)泄,胡風(fēng)又從底下抽出一把刀,越過案臺,朝著史查蘭而來,叫囂道:
“我惹不起那瞎子,我還惹不起你么!”
舉刀就劈,哪知史查蘭無比淡定,坐在哪里,躲都不躲,就沖著他笑……嘲笑。
“你還真惹不起?!笨拙破凵硗ι?,順道推了一下胡風(fēng)肩膀,把他攻擊角度帶偏,緊跟拉著史查蘭的椅子,連人一起,極速后退。
“瑪?shù)?!”胡風(fēng)氣極,心道今天這是怎么了,連個無名小卒,都打不過了。
極不甘心下,緊接著揮刀又出,照史查蘭頭便砍。
現(xiàn)在這位怪老頭,是他們的客戶,三人當(dāng)然不能讓他出事。
天穹宇,季亦濃,一同出手,接連架住胡風(fēng)左右臂,一把將他按在賭桌,天穹宇手持海泰劍,抵在其胸口。
胡風(fēng)一動不能動,愣在那里,怎都沒想到,自己在這兩個小年輕手里,竟走不過一招。
史查蘭還在笑,不知是笑自己從容,還是笑對方傻。
“老爺子,你就這么自信啊?!笨拙菩?,“怎就知道我們有幾下子,萬一沒擋住呢,你腦袋可就開了花,我是說萬一啊,當(dāng)然不會讓客戶發(fā)生這種狀況。嘿。”
史查蘭道:“要是連這個庸才,都勝不過,你們連當(dāng)我的警衛(wèi)都不配?!?p> 莫木開和刑天林還在對峙,誰都不知,哪一秒就要動手。
胡風(fēng)制造出的胡亂,沒起到任何正作用。
一陣急促腳步響起。
數(shù)十武裝大漢,從四周擁出,瞬間把整個場子包圍。
一個沉穩(wěn)聲音,從后方傳來,道:“在下奉命捉拿江洋大盜‘刑天林’,都不要異動?!?p> “哼!”刑天林冷哼加上冷笑道:“能讓天下第一名捕,杉大捕頭親自來訪,我也算蓬蓽生輝了。”
果然一人魁梧身軀,邁著四方步,無比穩(wěn)定的越眾而出,似這一切都在他掌握中,這人不是杉擎蒼還能是誰,與茶樓不同,這次后面還跟著兩位副手,雖面上年輕,也都英氣勃勃,顯都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捕快了。
經(jīng)過孔天季三人面前時,還不忘打個招呼,杉擎蒼笑道:“我說咱們很快就會見面的吧,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我們也沒想到?!笨拙票溃骸霸瓉砩疾额^是神算子啊,難怪沒有破不了的案?!?p> “不敢不敢,這個帽子太大,我可承受不起。”杉擎蒼,言語謙虛,表面恭敬,但笑的極為從容,也不知他是真謙虛,還是真自傲。
只見他不緊不慢的閑聊、敘舊,就是不辦案,對天穹宇和季亦濃友好的笑了笑,道:“辛苦兩位了,好了,把他交給我吧?!?p> 說的自然是胡風(fēng),杉擎蒼吩咐完,自然也不需自己動手,后面的副手自覺行動。
刑天林看了看四周的人,知道杉擎蒼已經(jīng)把這里圍了個水泄不通,自己再有天大本事,也難逃脫,冷笑道:“為了我這么個無名小卒,杉大捕頭居然興師動這么多人,真是太抬舉我,讓本人臉上有光啊。哈哈?!?p> 一陣狂笑,震耳欲聾,尤其是在賭場這種半封閉場所,更讓人感到,刑天林即便已經(jīng)成籠中鳥,但也仍不好對付,隨時可能爆發(fā)成巨獸。
外圍的捕快,以防他隨時反撲,加緊握住手中刀,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盯著場中每一人。
只有杉擎蒼依舊輕松,踱著步,笑道:“您可真是太客氣了,出動這點人算什么,橫行三省十八縣的江洋大盜,不過分不過分?!?p> “能用這點人,就把您給請回去,我也算臉上有光呢?!?p> 刑天林和杉擎蒼,都有某種共同特點,冷靜淡定,處事老練。外表粗獷,內(nèi)心細密。
當(dāng)杉擎蒼走到臺前時,很自然的擋在了宋先生前面,宋先生也理所當(dāng)然的躲在了他身后,微一拱手,退后隱沒人群而去。
誰都想不到,原來這看似不起眼的宋先生,是杉擎蒼的暗線,暗中無聲無息給他送消息的,自然也是這個宋先生。
這時候才一切都明朗,原來這是一個設(shè)計已久的局,就是為了引刑天林出場。
看到這里刑天林臉色一變,看了看杉擎蒼,又看了看莫木開,再看看已無痕跡的宋先生,自嘲道:“我竟然被這多高人盯上,自己竟還不知,落個這下場,也不冤。”
“閣下謙虛了,八方十里的您也算大人物了,能隱忍在這小小賭場內(nèi),可見心性了得,不用點手段怎成,哪能釣到這么大的魚。”杉擎蒼提了提氣,高聲道:“在座各位,沒關(guān)系的,錄下份口供就可以走了?!?p> “我說!”這時孔酒高舉起手,誰都不知道他要鬧哪樣,現(xiàn)在這情形,都想趕緊脫身為妙。
只見他,從賭桌上找了會兒,伸手拿出剛才史查蘭的那一千兩銀票,道:
“既然剛才的賭局不算數(shù),不算贏,也沒輸,我們也應(yīng)該拿回屬于我們的錢不是,喂喂,你們可看清了啊,”手里拎著那一張,道:
“我可沒多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