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大廳之上,石林夫婦開始給兒子仔細而又輕柔地清洗右掌上的傷口,竹青端著放有藥液的瓷罐。
石炳則是跑回家去取了最好的療傷藥,非賣品的那種,來給石奉用上。
果然,在親人們滿浸著濃濃的愛意的藥液與藥膏的撫慰之下,石奉右手上的傷,在重新纏上一層薄紗布的時候,那種疼痛感便是已經(jīng)消減了大半,不礙事的了。
所剩的,就只有那種讓人舒適的清涼感了。
“真好……嘿嘿!”吃飯的時候,石奉一臉傻笑地感嘆道,他的這般的憨態(tài),令得旁邊的竹青都是忍不住地竊笑,差點一口白米飯給噴出來。
旭日高升的時候,整個青蒼鎮(zhèn)又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各種叫賣聲、呼喊聲交織,喧嚷熱鬧,忙碌非凡。
在鎮(zhèn)子的西側(cè),擁擠的人群之內(nèi),各種吵嚷聲之中,如果仔細聽,便是能夠聽到一個清麗而又愉悅的呼喊聲,在叫著:“快啊,四少爺,我們已經(jīng)是有些晚了,得趕快!”
這自然就是竹青在呼喊,催促著后邊的石奉加快腳步,她倆這無疑是要去海家,應(yīng)邀前去參加海藍小姐的生日宴會。
對于二人而言,這還是第一次。
海家就在石奉所奪回的綢緞莊西邊的一二里遠處,距離倒是并不算遠,如果兩家走動的話,倒是也有著較為明顯的地利之便。
然而,兩家卻是并不走動。
海家家主海龍,跟石林相同的年紀,但是,由于是家主,各種資源隨意支配,在修煉的進度上也就要快一些,已經(jīng)是聚神境四段的層級,頗為不錯了。
但也正因如此,對于石林,他便是有著一些輕視的意思了。
過去十來年里,他只跟石堅打交道,對于差不多等同于是被放逐到鎮(zhèn)南十里外的石林,幾乎是不聞不問了,哪怕是小時候也有一些交情,但所謂的交情,從來就敵不過時間的考驗,更何況還要加上現(xiàn)實的利益考量呢!
總而言之,海龍與石林差不多就是陌路之人了。
不過,隨著石奉在族比中獲勝,而且,更是由于那份賭約,讓他以一己之力,竟然是重新奪回了屬于自己的一份家產(chǎn)之后,這還是讓海龍不得不動容。
“石林雖然窩囊,但他生了個好兒子,這是不得不說的!”在聞得石奉的作為之后,海龍當著寶貝女兒的面兒,便是感嘆道。
“哼,爹只管拿眼睛盯著外人,高看外人!”海藍當即就表示不滿,將小嘴兒一撅,哼了一聲,便是扭頭看向一邊,不愿意搭理老爹了。
由于是獨生女兒,被海龍視作掌上明珠,嬌慣是在所難免的,而這,便是在無形中養(yǎng)成了她驕傲的性格,自覺不自覺的,便是有些眼界過高的意思了,從來不肯輕易承認別人比自己強,哪怕就是老爹在自家私下里說,但只要是當著她的面兒,那也不行。
她會認為這是老爹有意地拿別人跟她比,要把她比下去,這對向來就心高氣傲的她來說,如何能夠忍受?
故此,她便是氣哼哼地道:“任他再怎樣強,女兒也不輸于他!”
“那是!那是!爹的寶貝女兒,那永遠是最好的,在這世間,無人能比!”海龍一見愛女生氣,趕緊地開解,不過,在同時,他也是覺得女兒不應(yīng)該再這么任性了,就要長大了,只管還是小孩子脾氣,只怕不可避免是要吃虧的,所以,他便也是不無規(guī)勸之意地道,“只是女兒啊,別人有成績,咱們還是要肯定的嘛!”
海藍再次將小臉兒轉(zhuǎn)向一邊去,看似氣鼓鼓的,不過,卻是并沒像以往那樣負氣走開,難得地有了傾聽的意思了。
海龍便是趕緊趁熱打鐵,接著似有意而又若無意似的,道:“就比如石家的這個石奉……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大罪,竟然沒有被打倒,反而是逆勢而起,通過族比,一舉奪回了屬于自己的一切,殺回到了鎮(zhèn)子上,這就不得了!”
“爹倒是蠻欣賞他的嘛!”海藍回過頭,竟然是連那種氣鼓鼓的模樣都是沒有了,反而是展現(xiàn)出了一抹笑顏,這可是太難得了,然而,在她那雙靈動的眸光深處,卻是不經(jīng)意地閃現(xiàn)出一縷冷意,鮮紅的嘴唇略微地輕啟,便是問道。
“嗯,的確是有一點欣賞的意思!”海龍一聲輕嘆,目光隨之望向遠處,有些虛浮空洞起來,像是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口中則是喃喃地道,“那孩子小時候,爹就是見過他的,當他跟隨父母去鎮(zhèn)南之時,爹還曾經(jīng)為他感嘆,認為他這一生,差不多也就要因此而給耽誤了……”
說到這里,他的神色都是有些復(fù)雜起來,略微沉吟之后,這才道:“真想不到,十年之后的今天,他竟然是能夠以那種令人矚目的方式,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之中,這番作為,相當了不起了!”
海龍在走著,是往自家大廳里去,身邊的管家和下人,都是自覺地退出去了,只在大廳之外聽候使喚,他身邊就只跟隨著海藍了。
難得的是,海藍今天一反常態(tài),在他說起別人家孩子優(yōu)秀之時,她竟然沒有聽不下去的意思,更沒像往常干脆走開,而就只是跟隨在他的身邊,聽他說話,這簡直就是破天荒頭一遭。
海龍本來還覺得寶貝女兒大概是又要到了發(fā)作的時刻了,他在心中甚至于都是做好了對其進行開解的準備,不料,當他偷眼打量她時,發(fā)現(xiàn)她竟沒有那種意思,反而是一派沉靜,而他所做的準備,也是因此而沒有了用處,還真是大異于往常哩!
這讓海龍感到很意外,不過,他并沒有在這里浪費時間,而是決定趁此良機,盡量多給女兒一些開解與教導(dǎo),畢竟,這對她有利。
隨著她漸漸長大,總得是需要學(xué)著面對那個更為殘酷的成人世界,而要如此,磨滅掉一些她自小時候養(yǎng)成的諸如驕傲之類的毛病,顯然是對她極其有利的事情。
身為父親,他不能不為女兒的今后著想。
“乖女兒,你以為呢?你覺得那個石奉此番作為如何?”他決定不再只是自己說,而是要讓海藍開口,看著她這副沉靜的模樣,他已經(jīng)是可以斷定,她不會不做評論的。
海藍沒有立刻開口,像是陷入了某種沉默之中,直到過了片刻之后,這才最終發(fā)出聲音,點頭認可道,“嗯,女兒對他的這件作為,也是認可的!”
“哦!”海龍沒有更多話語,看似波瀾不驚,但是,只要一看他神色的改變,就能知道他對于女兒的回答,是有著相當?shù)捏@訝之意的,還真沒想到向來不肯高看他人一眼的女兒,竟然會認同石奉的作為。
“爹,您不必驚異。女兒肯認可石奉的作為,那可不是隨便就有的態(tài)度。以前在鎮(zhèn)海學(xué)院修煉之時,我們彼此都是認識的,只是……”她說不下去了,瑩白的小臉兒上浮現(xiàn)出一抹慚愧之色,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略做恢復(fù)之后,這才接著道,“只是女兒看錯了他,誤把他當作了無用之人,對他待答不理的……”
“還有這事兒?”海龍不覺得便是瞪大了眼睛,很為女兒這樣的作為感到不智,不過,下一刻,他則是看到了這件事情更本源的問題所在,嘆出一口氣,道,“這事兒嚴格說來不能怪你,是老爹輕視石奉及其爹娘在先,而你,耳濡目染,無形中還是受了爹的影響哪!”
海藍沒有搭話,她低下了頭,選擇了沉默,而沉默也是一種態(tài)度,代表了她對海龍話語的認可與贊同,在過去那些年里,她對石奉態(tài)度的不冷不熱、忽遠忽近,還真是受老爹影響所致,這是事實,毋庸諱言。
“唉,到底還是爹有錯在先!”海龍重重地嘆出一口氣,頗有悔意地道,“若是那石奉,在接下來的鎮(zhèn)比之中,真如鎮(zhèn)上流傳的那般,必定會折桂的話,那么,對于我們海家而言,以后跟他們打交道,很可能就會頻繁起來,想想以前對人家那種態(tài)度,只怕少不了別扭……”
只是,不等他感慨完畢,海藍卻是打斷了他的話,提議道:“爹,光是慨嘆,沒有絲毫用處。既然以前是我們錯了,小看了人家,依女兒之意,不如盡早跟他們改善關(guān)系。只要這一點做好了,以前的那些事情,或許人家會因此而不再放在心上呢!”
“爹也想跟他們改善關(guān)系,可是,想想以前對人家那樣冷淡,現(xiàn)在卻又沒來由地?zé)峤j(luò),如何拉得下這臉面?!”海龍當著女兒的面兒,沒必要再遮遮掩掩,只管吐露心跡,苦笑著道,他只覺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爹,您莫憂慮,這事兒交給女兒來辦吧!”海藍便是自告奮勇地道,她說她有辦法緩和兩家的關(guān)系,而在事實上,她也的確是有著辦法,因為她把目光瞄向了石奉。
“是嗎?”海龍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的,爹。女兒跟石奉畢竟是年紀相仿,乃是同齡人,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女兒的想法是,先通過跟石奉加強聯(lián)系,活絡(luò)我倆之間的關(guān)系,也好借此探探他家的口風(fēng)。若是石林伯伯他們也有增進兩家關(guān)系的意思,女兒再來告訴爹。那時候,行事作為,不就心中有底兒了嗎?”海藍正色地說道。
她雖然是在嬌生慣養(yǎng)的環(huán)境下長大,未免有些任情使性兒,但是,這卻并不代表她沒腦子,恰恰相反,她不但是有腦子,而且還是屬于冰雪聰明的那一類人物兒,很懂的為家族拉關(guān)系,也很懂得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在過去那些年里,她對石奉不冷不熱,讓他始終沒法兒拉近跟她之間的關(guān)系,這便是明證了。
而現(xiàn)在,她想要改善與增進跟石奉的關(guān)系,便是對此頗為自信,認為這個主動權(quán)依舊是掌握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