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四十多年前,伯玉壘父母相繼染病去世,那年伯玉壘15歲,哥哥伯玉堂也才18歲。他家偌大的酒槽坊無人管理,兄弟兩個身處外地,舉目無親,只有一兩個他父親生前好友,時不時來幫忙。但那兩人到漢南并不久,尚且自顧不暇。伯玉壘兄弟兩個都喜好老莊,淡泊名利,喜好恬淡安逸的生活,無心經(jīng)營酒槽坊,只得將在湖山省順昌府漢南縣的酒槽坊賤賣,買主同是直隸省人,叫錢竹坡,比伯玉壘大不了幾歲,卻精明能干。
隨后兄弟兩個扶柩還鄉(xiāng),靠家里的五百畝良田收租度日。伯玉堂娶了從小指腹為婚的表妹秦金鶯,此后五年,連生一兒一女,兒子叫立德,女兒叫小滿。
兄弟兩個都無甚志向,伯玉堂喜好研讀老子,性格又偏激,雖說有了孩子,他自己還跟小孩一樣,秦金鶯忙里忙外,溫柔賢淑,管著家里大事小情,好在婆子丫鬟們都勤謹(jǐn),家里正常維持著。伯玉壘癡迷武功,一聽說誰武功好,就趕緊去拜師,結(jié)果卻連一個正經(jīng)師傅也沒遇到。
兄弟兩個人整天自由散漫,還像往常一樣大手大腳花錢。
秦金鶯是伯玉壘的嫂子,也是他的表姐,時不時到伯玉壘這里,看看他在做什么。她常常勸說伯玉壘“改邪歸正”,要么讀書,要么經(jīng)商,總不能天天混日子。
每次伯玉壘聽完都嘿嘿一笑,說:“我哥你都管不了,更別提我了?!?p> 秦金鶯氣得跺腳:“五姨和姨夫都不是這樣人,怎么你們哥倆就這樣呢!”
伯玉壘見秦金鶯真生氣了,就趕忙堆起笑臉,又作揖,又捶背。
秦金鶯仍生氣。
伯玉壘趕緊找一本書,坐在椅子上看。
秦金鶯變怒為喜,轉(zhuǎn)身離去。
伯玉壘偷眼一瞄,秦金鶯走遠(yuǎn)了,放下書本,又在房中演練拳腳功夫。
伯玉壘跟哥哥一樣,早年在安祿縣訂過親。親家姓安,人稱老安頭兒,開個香蠟鋪,有個女兒比伯玉壘小六歲。老安頭見伯家家道衰落,兄弟二人不懂節(jié)衣縮食,早晚坐吃山空,就來為沒過門的女兒退親。伯玉壘本來就無心男女情事,爽快答應(yīng)了,他小小年紀(jì),看透世態(tài)炎涼。伯玉堂知道此事后也不干涉。
倒是秦金鶯,愁眉不展很久,隨后就是不斷央人給伯玉壘說親。
隨后,陸續(xù)有人來提親,都被他拒絕了,他想找個真正武功高強(qiáng)的師傅學(xué)習(xí)武功。
哥哥得知弟弟的想法后,不進(jìn)不加以勸阻,還建議他去少林寺。
伯玉壘倒是去了,結(jié)果沒多久又回來了,少林寺的方丈不收他,說他年齡大了,資質(zhì)也不好。
伯玉壘整天在家垂頭喪氣,看誰都不順眼,打狗罵雞。
伯玉堂見弟弟無事可做,就取出父親留下的家傳釀酒秘方,讓弟弟整理,說父親對釀酒方法頗有領(lǐng)悟,可惜沒來得及整理就去世了。
伯玉壘想著這是一件正經(jīng)事,事關(guān)家族傳承,爽快答應(yīng)了,二人約好每天必須整理,不得偷懶。
可是,兄弟二人的性子,都是懶散拖沓,白天各自閑逛,到了晚上,實(shí)在沒辦法了,兩顆腦袋湊在燈下整理秘方,哥哥整理父親零散筆記并口述,弟弟提筆謄錄。很是有“白天游湖走四方,晚上熬油補(bǔ)褲襠”的意味。
倆人磨磨蹭蹭,不急不慌,一晃,又十年過去,才將釀酒秘方整理完畢,秘方由伯玉堂保管。
這年出了正月,伯玉壘忽然想起,父親離世前曾說起未了之事,有個叫岳鐘璜的成都府人,在他家買酒,錢不夠,寄存過一串十二顆上好珍珠,曾說次年送還酒錢后就取回,可惜一直杳無音信。
伯玉壘決定到成都府送還珍珠,順便求訪高人學(xué)武,便向哥哥說起此事。
伯玉堂一想,確有此事,忙讓秦金鶯把那串上好珍珠找出,交給弟弟。
伯玉壘揣好珍珠,向哥嫂告辭。
哥哥說山高路遠(yuǎn),讓他多帶幾個仆人,他堅決拒絕,說有仆人跟著,還得記掛著仆人,自己渾身上下不自在,還是一個人的好,無牽無掛,無憂無慮。
伯玉堂夫妻沒辦法,只得同意。
一路頗有趣,伯玉壘見識了不同地區(qū)的風(fēng)土人情和山川美景,在秦嶺的大山里,他遇到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世外高人,他懇求拜高人為師,高人說他還有一段未了情緣,兩年之后,如果他愿意,可以再來。
他無奈,只得起身告辭,一直到了成都府,費(fèi)盡周折,找到了當(dāng)年寄存珍珠的岳鐘璜家,原來岳鐘璜早已過世,伯玉壘將珍珠送還岳鐘璜的兒子岳浦。
岳浦為人爽快,武藝高強(qiáng),邀伯玉壘吃住一起,交談甚歡,切磋武藝,相處半月有余,兩人都有俞伯牙遇見鐘子期之感,惺惺相惜,就擺了酒宴,當(dāng)著眾人的面,在關(guān)公像前磕了頭,結(jié)拜為兄弟。岳浦年長一歲,為兄,伯玉壘為弟。
伯玉壘打聽四川風(fēng)物,岳浦說峨眉山為勝。
伯玉壘從岳家告辭回家,取道峨眉山。
遠(yuǎn)遠(yuǎn)望到峨眉山,伯玉壘就震撼了。巍巍青山,連綿不絕,直聳天際,頂上白云繚繞,目力不及。
又走了兩天兩夜,才到山腳。
伯玉壘剛削了一根竹杖,準(zhǔn)備上山,就被一個好心老者告知,山上有一大群潑猴,時不時攔路搶劫行人,還是不去為妙。
伯玉壘正猶豫,又從對面走過來一個年輕人,手指右邊崎嶇山道,說:“那猴近期已有所收斂,貌似略懂規(guī)矩,只要不走此路,不去猴山,應(yīng)該平安無事?!?p> 伯玉壘心中好奇,表面對老者和年輕人殷勤致謝,等人走遠(yuǎn)了,他悄悄沿著右邊小路直奔深山。
一路風(fēng)景秀麗,空氣濕潤,峰巒疊翠,流水淙淙。山間小瀑布如薄紗如白練,水滴石穿,聲音悅耳,如環(huán)佩叮當(dāng)。不知走了多久,只見面前一座石橋,石橋兩邊有高低錯落的石峰,他心曠神怡,心里想著杜甫的詩:“造化鐘神秀?!?p> 只見石橋前立著一塊牌子,上書:“來人止步,猴子頑劣,請繞道上山?!睙o人落款,伯玉壘心上更加奇怪,既然不是官方行文,誰又在此故弄玄虛呢?
他不信這個邪,繼續(xù)大步朝前,過了石橋,轉(zhuǎn)過一個小瀑布,瀑布下有深潭,從潭里流出的水清澈見底,碧綠可愛,伯玉壘忍不住停下腳步,放下竹杖,捧起一捧水,喝入腹中,頓覺清爽怡人,口中似有芳草香味。
他耳聽鳥叫聲清麗婉轉(zhuǎn),流水聲如撫瑤琴,清風(fēng)聲軟語低噥,美如仙境,索性坐在這里,閉目養(yǎng)神。
忽然,他感到背后一陣帶著力度的風(fēng)聲。
來不及細(xì)看,他向左側(cè)一跳,閃身看時,一只大猴子噗通跳進(jìn)了水里,濺起一堆水花,那猴子身上的毛都一縷一縷貼在身上。
猴子氣壞了,張牙舞爪,面目猙獰,一下就跳到了石臺上,跟伯玉壘相距不過數(shù)米。
伯玉壘的竹杖在他面前大概三尺遠(yuǎn)的地方,他蹭地躥過去,撿起竹杖,還沒起身,這空檔,大猴子一下子撲過去,兩只前爪抱住他的頭,兩只后爪搭在他雙肩上。
伯玉壘不顧一切,手揮竹杖,不管屁股腦袋,照著猴身上一頓打,大猴子被打疼了,吱一嗓子,跳下去。
伯玉壘直起身子,喘一口氣,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身邊十來只大大小小的猴子圍攏過來。
這十來只猴子,個個齜牙咧嘴,準(zhǔn)備隨時撲向伯玉壘。
伯玉壘扎好馬步,將竹杖橫在手里,跟猴群僵持,不敢亂動。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一只老猴子率先發(fā)動攻擊,撲到伯玉壘身后,兩只猴子分別拽住伯玉壘的兩條腿,另一只小猴子躥到旁邊樹上,雙手卡住伯玉壘的咽喉。
伯玉壘閉著眼睛,動彈不得,心中叫苦連連,知道自己將命喪于此,悔不當(dāng)初。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女子聲音從山上傳來:“猴兒們,閃開!給我退下!”
瞬時,猴子們都聽話地松開爪子,伯玉壘臉漲得發(fā)紫,不由坐下來喘氣。
他抬眼看,對面不遠(yuǎn)處,一座石峰上,一個身穿破舊藍(lán)地長袍,身材短小,面目清秀,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子,手持兩根竹鞭站在那里,微微笑著。
伯玉壘忙起身道謝,心中卻奇怪,如此俊秀的男子,聲音為何像個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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