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魏國公府
秦陌嘴角的譏笑一閃而逝,快得歐陽桓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轉瞬間,她又笑得眉眼盈盈。
她推開院門,對歐陽桓做了個請的動作。
院中的那棵石榴樹在一天的炙曬之下有點萎靡不振,樹下的藤椅上還丟著一本書脊已經發(fā)白的書,看來是她經常翻看的緣故。
秦陌挽起袖子,取出在井水中湃了一天的酸梅湯,倒了一杯端給歐陽桓。
流觴曲水還沒有回來,有范成風在,想必她們應該無事。
歐陽桓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
觸手冰涼。
在這炎熱到連偶爾吹來的風都帶著燥熱的黃昏中,這方清涼簡直沁人心脾。
歐陽桓忍不住五指并攏貼上了杯身,他低頭看去,只見杯中之物呈漂亮的琥珀色,還未入口,就先聞到了一股清涼的甜香,那味道,有梅子的酸和桂花的香。
他一路火急火燎地趕來,這才覺得早已干渴不已,于是舉杯啜了一口,酸酸甜甜,歐陽桓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太渴的緣故,他竟一口氣喝了四五杯。
秦陌笑盈盈地看著他。
歐陽桓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臉上一紅,放下杯子道:“七妹妹見笑了,這是什么如此甘甜?”
“這叫酸梅湯,取烏梅,山楂,甘草,薄荷,陳皮,喪舍,洛神花,桂花,糖并山泉水一起熬制,放涼后裝入密封的小壇子浸泡于井水之中,喝時取用即可?!?p> 歐陽桓也不明白秦陌哪里來的這些新巧的心思,她的東西雖并不如何貴重,卻是在別處從來沒見過的。就譬如手中這盞酸梅湯。
秦陌在歐陽桓對面坐下,她望著歐陽桓道:“二哥在信中說,他會幫我想辦法,只是不知道他會想怎樣的辦法?”
歐陽桓低下頭沉吟道:“非明同我商量過,大不了就釜底抽薪讓秦柔嫁不了魏國公?!?p> 秦陌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似是譏笑道:“我記得秦柔的未婚夫婿不是江南百年世家譚府的譚松明?怎么,現(xiàn)在又要嫁魏國公了?”
歐陽桓望著秦陌,斟酌道:“秦柔和譚松明的婚事本就是秦將軍和譚松明的父親譚公望定下的,秦夫人和非明的外祖家一直就不太滿意,正好之前……你當眾和譚松明……秦夫人于是借此和譚家退了親。”
秦陌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之前秦柔威脅自己去給譚松明送糕點不僅僅是為了趕走自己,和譚府退親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一石二鳥,真是好計謀!
歐陽桓見秦陌面色有異,以為是自己適才的話惹惱了她,于是連忙道歉:“七妹妹,你別生氣,是我不對,這些舊事還提它做什么,都是我不好!”
秦陌微微一笑:“有什么不對,你不過實話實說而已,在京城那些人的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對不對?一個天天胡吃海喝的小胖子,卻不知羞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主動去勾搭自己未來的姐夫。他們就是這么想的吧。秦夫人借此為秦柔退婚之后,怕是整個譚府都恨透我了?!?p> 歐陽桓是個坦蕩之人,此刻卻難得的目光閃爍起來,他支支吾吾道:“不是的,七妹妹你別這樣想,是那些人有眼無珠,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誤會?!?p> 呵,能有什么誤會,不過是有心之人存心陷害而已。
只不過害得原本的秦陌送了一條命,不過在這些人眼中,這又算什么呢!
秦陌冷笑道:“這些人怎么會有眼無珠呢?嫡庶他們還是分得清的。嫡庶之別在你們心中,卻無法左右我,秦夫人一手好算盤,可謂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只是我已不是當初的秦陌。就算魚死網(wǎng)破,也絕不會叫別人擺布了去!”
秦陌說這些之時,臉上帶著一種決絕。
歐陽桓看得心里悚然一驚,他慌道:“現(xiàn)在八字還沒一撇,魏府能不能看上秦柔尚且兩說,七妹妹,你可千萬別做什么傻事!”
秦陌見他慌張的樣子,不由心中感動,她臉上的表情軟了下來,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尋短見的。只是二哥特意寫信過來,恐怕這事已經八九不離十,我得早做打算。歐陽桓,你先把魏府的情況跟我說說,如果我沒記錯,這個魏翊今年已二十有六了吧,為什么一直不娶妻?當真是因為邊境未穩(wěn)?”
歐陽桓搖搖頭:“京城里關于這件事情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他原來有個未婚妻子,只是還未及笄就過世了,魏國公一直難以釋懷。還有的說,當今圣上想要將大公主嫁與他,所以一直在等著大公主成年。更有的說,是因為魏翊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魏太夫人一直不肯原諒他,魏翊因此負疚而遲遲沒有娶妻?!?p> 秦陌好奇道:“魏翊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這怎么說?”
“當初三王奪嫡,到后來只剩下了韓王和當今圣上,前魏國公魏護原本是韓王的心腹,關鍵時候魏翊反水,韓王棋差一招輸給了齊王,魏護因此引咎自殺?!?p> 秦陌不由想起鳴玉樓中,那人恍若謫仙的樣子,嘆道:“都說月那皇族性狠辣,手足相殘是常事。看來這位年輕的魏國公也不遑多讓??!”
歐陽桓急道:“魏國公他斷然不是這樣的人,這里面肯定有什么隱情!”
秦陌意識道自己唐突了,她怎么忘了歐陽桓每每在談及魏翊之時那滿臉推崇的樣子,簡直就是妥妥的小迷弟?。?p>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毀我偶像猶如殺我父母!
秦陌于是連忙道歉,但還是忍不住繼續(xù)問道:“那依你所見,這里面有什么隱情呢?”
歐陽桓道:“具體是什么,恐怕只有魏國公自己知道了,只是現(xiàn)在的士子們普遍認為,就算魏翊私德有失,但瑕不掩瑜,和他的功績比起來,這些根本就微不足道?!?p> “這么盲目?”
歐陽桓的臉幾不可見的紅了紅:“你身在閨中可能不知道魏國公在大炎年輕學子眼中的地位,大家紛紛都以模仿他為榮,更有甚者,直接投筆從戎遠赴前線去了?!?p> 秦陌了然,她無意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于是繼續(xù)問道:“那魏翖呢?他和魏翊是什么關系?魏太夫人為何又如此維護他?”
“魏翖是魏國公的堂兄,老魏國公魏無信當年有三子,老大魏安,老二魏護,也就是前魏國公,小兒子魏起。魏安早逝,只留下了魏翖,從小養(yǎng)在魏太夫人跟前。魏護則除了魏翊,還有個兒子叫魏翎,比魏翊足足小了七歲,自魏護死后,魏翊不想讓他跟著魏翖廝混,就沒有將他交給魏太夫人,而是一直將其帶在身邊,親自管教;魏翊還有個小叔父叫魏起,只比魏翊大一歲,和魏翖同年,想必你也聽說過,他現(xiàn)在正和令堂一起駐守北疆。”
秦陌聽罷笑道:“就是說,整個魏府,一家?guī)状膶浿牛臀毫棽皇莻€東西?”
歐陽桓點點頭:“可能是魏太夫人憐惜他從小喪父,過于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