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丈量
秦陌一路快馬加鞭地回到了松安。
年關(guān)將近的時候，她再次收到了秦楚風(fēng)的信，信中只說讓秦陌不要再擔(dān)心，婚事已經(jīng)作罷。
秦陌將信沿原來的折痕疊好放進了梳妝臺的抽屜里。
冬季剛過，松安縣衙便來了一輛馬車。
“七小姐，杜大人派我們來接您去趟縣衙，說有要事要跟您商量?！?p> 還沒到松安縣城，遠遠地便看到杜衡和魏翎等在了管道上。杜衡兩手交握在袖中，魏翎則不停地踢著路上的石子，大概等的時間有點長，頗為不耐煩的樣子。
秦陌心中了然地笑道：“杜大人，小魏大人，你們好??！”
經(jīng)過一整個漫長的冬季，魏翊那邊始終無聲無息，秦陌還以為他將這件事情忘了，原來只是時候沒到而已。
杜衡依舊笑得像一尊彌勒佛。
倒是魏翎不滿地叫了起來：“魏大人就魏大人，什么叫小魏大人！聽著多別扭！”
秦陌不理他，放下了簾子，馬車一路徑直進了杜衡在府衙專門為她準(zhǔn)備的別院。
一進別院，杜衡對著秦陌一揖到底：“不知七小姐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秦陌挑了挑眉：“沒想到杜大人對此事竟也如此上心！”
杜衡一改往日的半永久笑臉，此刻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鄭重神色：“不瞞七小姐，戰(zhàn)火綿延，大炎和狄戎的邊境早已民不聊生，多少人賣兒賣女家破人亡！松安只因為離得遠，土地貧瘠，所以還能暫時偏安一隅！如果軍餉再跟不上，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此事事關(guān)我大炎的生死存亡，杜某雖一介小官，但也深知皮將不存，毛之焉附的道理?！?p> 秦陌深深地凝視著他，忽然覺得心中好像有一簇火苗正在被點燃。
“杜大人相信我？”
“連魏大人都相信七小姐，杜某自然相信。更何況，就憑七小姐到松安短短年余，就能僅憑一己之力在此窮山惡水的地方過得這般風(fēng)生水起，杜某哪里還敢懷疑七小姐的能力！”
杜衡說著說著又露出了溜須拍馬的本性，秦陌適才產(chǎn)生的那么點沉重感倒去了大半，不由笑了起來。
魏翎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相視著笑得十分開心，他登時就憤怒起來。
“前方都快要餓殍遍野了，你們還有心思笑！”他指著杜衡，“杜衡，小心我告訴兄長讓他摘了你的烏紗帽！”
杜衡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秦陌看著魏翎，不急不慢地說道：“魏翎，你現(xiàn)在去丈量下松安所有可以用來種植的土地，我要知道這里面有多少耕地，多少林地，多少荒地?！?p> 魏翎跳了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盯著秦陌，同時用一根食指指著自己的腦袋：“你敢指使小爺我？”
秦陌微笑地看著他：“你兄長讓你配合我，要不你去問問他？”
魏翎瞪著秦陌，眼中仿佛可以噴出火來，他忽然猛地一甩衣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我明天早上就要?！鼻啬霸谒砗筝p飄飄地說道。
魏翎的腳步一滯，回過頭給了她一記兇猛的眼刀，怒氣沖沖地出了秦陌的別院。
杜衡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七小姐，小魏大人他……”
杜衡欲言又止。
秦陌揶揄道：“你是擔(dān)心他的態(tài)度，還是擔(dān)心他的能力？”
杜衡尷尬地咧了咧嘴。
“你放心，魏翊既然讓我有事去找魏翎，他的能力應(yīng)該沒有問題，至于他的態(tài)度，”秦陌笑得有恃無恐，“有魏翊撐腰，我還怕這小屁孩？”
杜衡聽她如此說，一顆懸著的心瞬間落地。他倒不是懷疑魏翎的能力，只是這小魏大人一向桀驁不馴，他是真得擔(dān)心這兩人都這么年輕，一山不容二虎，到時候光顧著窩里斗而把正事拋到一邊去了。
送走魏翎和杜衡，秦陌洗漱完便早早睡了，第二日天剛擦亮，她就醒了。
也是奇怪，原來那么愛睡懶覺，看多少名人名言勵志書籍都改不了的壞毛病，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竟然不藥而愈。
秦陌也想過，有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娛樂活動太有限了，每日早早入睡，睡得早自然也就起得早。
幸虧起了個大早，秦陌梳洗完畢，剛坐在桌前端起一碗粥，魏翎就一陣風(fēng)一般刮了進來。
他將一摞子紙重重摔在秦陌手邊。
“給！你要的東西！”他的聲音里還是沒什么好氣。
秦陌抬起頭看他，只見他兩只眼睛中布滿了血絲，原本白皙的一張俊臉也顯得分外蒼白，顯然是一夜沒睡。
秦陌放下手中的碗，撿起他丟過來的那摞子紙，上面筆跡工整，一手飄逸的柳體，秦陌還未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心里先贊了一聲好。
秦陌一張張地往下看，內(nèi)容翔實羅列有序，連秦陌之前因為擔(dān)心時間倉促怕他完成不了而沒有交代的一些細節(jié)都兼顧到了，并且標(biāo)記得清清楚楚。
“魏翎?！鼻啬安挥商ь^掃了他一眼。
“干嘛！”魏翎口氣十分不耐煩。
“我忽然發(fā)現(xiàn)你還挺能干的！”
沒有接話，秦陌抖了抖手中的紙張，又掃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臉上浮起了兩朵可疑的紅暈。
“要你發(fā)現(xiàn)！”魏翎小聲地嘟囔著，忽然拔腿跑了。
秦陌看著他的背影，笑得伏在桌上起不來。
用過早飯，杜衡來了。
“杜大人早啊！”
秦陌坐在一張?zhí)珟熞紊下朴频剜ㄖ槐琛?p> “茶水粗陋，希望七小姐不要介意。”
秦陌放下茶杯：“大人圣人門第，豈非不知‘君子寡欲則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的道理？茶能喝就行，不必窮講究?！?p> 杜衡聞言一驚，貴族公子小姐有幾個不是從小錦衣玉食，窮奢極欲著，能這么想的又有幾個？看向秦陌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幾分敬重。
“眼看已到春分，不知道七小姐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我們也好早做準(zhǔn)備?！?p> 秦陌拍了拍桌子上的那一摞子紙：“魏翎一早就已經(jīng)把土地丈量的結(jié)果送過來了?！?p> 杜衡不由吃驚：“小魏大人已經(jīng)來過了？”
秦陌點點頭笑道：“他不但把我昨天交代他的事情做了，連松安一共有多少個鄉(xiāng)里亭，之前分別種植什么，收成如何，都一一記錄在冊給我送來了?！?p> 杜衡不由慚愧：“是我怠惰了?！?p> “來日方長，杜大人不必如此?！?p> 秦陌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此說來，像松安這樣山地較多的地方，往年稻谷的收成并不理想，老百姓大多種植一些粗茶，番薯和中草藥?！?p> 杜衡點點頭：“松安一向以中草藥和茶葉聞名，稻谷確實種得不多?！?p> “除了耕地少，種植稻谷還有哪些困難呢？”
“自然是灌溉問題，河水無法通過開渠倒灌進丘地，除此之外，松安多少年以來祖祖輩輩都在種植中草藥，老百姓對這個也比較熟悉，乍然之下讓他們改種水稻，恐怕有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