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雪山行
他們頂著風(fēng)雪艱難地往上走。
秦陌前世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這一世也沒練成什么神功，只不過因為常年鍛煉，身體素質(zhì)比較好而已，但是很快，在軒轅山嚴酷的環(huán)境下她就有點受不了了。
烏渠權(quán)給她披上的那件衣服根本抵御不了這漫天的風(fēng)雪。
烏渠權(quán)一言不發(fā)地在前面走著，秦陌亦步亦趨，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他身后。她整個人凍得昏昏沉沉，不妨腳下一滑沿著身側(cè)的山坡直直摔了下去。
冷。
這是秦陌此刻唯一的感受，冷到已經(jīng)感受不到疼痛，冷得似乎連心肝胃肺都變成了硬邦邦的一團。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似乎就一直憋緊了一口氣。想要有錢，想要強大，想要流觴曲水跟著她不再挨餓受凍，想要不會再像個垃圾一樣被掃地出門，想要把那個早已溺死在春日湖水中的秦陌的那一份連本帶利地活回來。
她沿著積雪皚皚的山坡往下滾去，來到這個世界后的一幕幕迅速地在眼前閃過。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來冬宮嗎？
就在她已抱著必死的決心之時，忽然她感到自己似乎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絲絲縷縷龍涎香的氣味沖入鼻端，讓她豁然有了片刻的清醒。
“烏渠權(quán)……”
秦陌壓根就沒想過關(guān)鍵時候他竟會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來救自己。雖然之前他也救過他，但那些對他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同于此時此刻，搞不好他們滾落的聲響稍微大點就會引起雪崩。
她望著他，心中震動。
他是英俊的，這種英俊不同于魏翊的耀眼明亮，自有一種清冷孤絕的氣質(zhì)，仿佛茫茫人世間，只剩他一人禹禹獨行。他不需要任何人，亦不被任何人所需要。
“冬宮一千兩百三十八口，從八十歲的老阿嬤到才出生幾個月到小娃娃，他都不放過?！?p> ……
她又想起了之前聽過的關(guān)于他的那些傳說。
相傳十一年前，義興王烏渠孫被魏無信打敗，戰(zhàn)死在松安。他留下了四子三女，為了爭奪王位自相殘殺，長子烏渠葵在殺死老二老四后，不知道為何卻對當(dāng)時還未滿十歲的烏渠權(quán)手下留了情。當(dāng)然，這也為后來更大的悲劇埋了伏筆。
“整個冬宮成了紅色的地獄，血一直流到了護城河?！?p> ……
到底是怎樣的滔天恨意，才能讓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下此毒手呢？
蟄伏的那些年，他又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呢？
他渾身浴血終于身處高位，卻還要經(jīng)歷人臣叛亂，他身邊是否還有可信任之人？
秦陌心中無端酸楚起來。算起來，自己之前在這個世界的處境似乎比他還要好一點。至少她還有可記掛和記掛她的人。如果她今天死在這里，還有人會因為她的離去而悲傷難過。
轟隆隆的聲音響徹耳際，雖然處境更加險惡，但秦陌覺得烏渠權(quán)雙臂和胸膛圍起的這方小天地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能量，她的手腳終于有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于停止了墜落。
秦陌抬眼看去，卻撞進了一雙烏沉沉的眼眸，她視線慢慢下移，只見有暗紅色的血順著他的嘴角滑落。
一滴一滴，掉落在慘白的雪地上，觸目驚心。
秦陌眼眶刺痛，有眼淚涌了出來。
她手忙腳亂地用衣袖替他去擦拭嘴角的血跡，語不成調(diào)：“你……怎……怎么樣了？”
烏渠權(quán)用指腹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珠，粗糲的指腹拂過凍僵的臉頰留下一陣戰(zhàn)栗。
忽然，他笑了起來。
不同于往常的陰沉難懂，他笑得全無陰霾，仿佛雨過天晴吹來的風(fēng)，那么輕柔無邪。
“沒事，死不了?！?p> 他渾不在意道。剛說完，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著咳著頭一偏猛地噴出了一口血。
秦陌大驚失色，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要去檢查一下烏渠權(quán)究竟傷在了哪里，沒想到手還沒沾到對方的衣角，烏渠權(quán)就避開了，他挑了挑眉：“你平時也是見個男人就上下其手？”
秦陌冷哼道：“我都不擔(dān)心吃虧，你倒介意被我占了便宜？”
她說著，到底沒有再堅持。
她心里清楚這不過是他的借口，這個男人，是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秦陌站起來，舉目四望：“你對這里很熟？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可以蔽身的地方？”
烏渠權(quán)手往右上方一指：“如果我記得沒錯，那里應(yīng)該有個山洞?！?p> 雪越下越大，兩人頂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風(fēng)雪艱難地朝烏渠權(quán)記憶中的那個山洞走去。
山洞隱藏在一處落滿積雪的小山丘背后，他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秦陌扶著烏渠權(quán)往里走去。盡管烏渠權(quán)避開了她的檢查，但初步判斷，他剛才可能摔斷了肋骨，得趕緊找個東西將斷掉的骨頭固定起來，防止進一步損傷。
可是這茫茫雪山，除了雪哪里還能找到什么東西。
她略一思索，朝烏渠權(quán)伸出手。
“我的簪子呢？”
烏渠權(quán)淡淡道：“剛才救你的時候丟了?！?p> “是嗎？”秦陌瞥了他一眼，手在他襟前拂過，故作夸張道：“哎呀，原來掉在這里了！”
烏渠權(quán)輕咳一聲，耳廓處浮現(xiàn)出淡淡的粉色。
“原來掉在這里了，本王還以為掉在雪地里了?！?p> 秦陌將發(fā)簪固定在烏渠權(quán)后背受傷處，又將他之前裹在她身上的外袍割裂，撕成布條，一層層小心地給他做了個簡單的包扎。
“這樣裹起來有用？”烏渠權(quán)看著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自己，不由覺得好笑。
秦陌也有點不好意思，包得確實有點丑，很久沒練，有點手生了。
“丑是丑了點，但誰說沒有用？”秦陌下巴一揚，“這可是薛若懷教我的外家三十六式中的一招，專治你這種跌打損傷?！?p> “沒想到你還師從薛若懷？”
秦陌小聲嘀咕道：“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呢！”
她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花瓷的小藥瓶子，從里面抖出了兩顆赤色的藥丸，她捏起其中的一顆塞到烏渠權(quán)嘴邊。
烏渠權(quán)皺眉：“這是什么？”
秦陌笑得邪惡：“自然是殺人的毒藥，你吃下去，立時三刻便會斃命！”
烏渠權(quán)忽然就著她的手猛地一口將那顆赤色的藥丸吞了下去。
他嘴唇柔軟，帶點濕漉漉的冰涼。秦陌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指尖，一時有點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