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撞破
面對秦陌的逼問,烏渠權(quán)無言以對。有些指控他想否認,可是又覺得秦陌大概是不會相信了。
他心中苦笑,忽然想起,他們之間從初次見面開始,好像就是欺騙。
他騙她說自己叫周權(quán),想著將秦煜的女兒捏在手中,哪怕只是個庶女,關(guān)鍵時候應(yīng)該也能制衡一二。
從小在極度的壓迫下學(xué)會的生存法則告訴他,想要達到目的,就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可能性。
現(xiàn)在想來,她從不和自己交心,大概因為一開始就是錯的罷。
烏渠權(quán)放開她,摘下腰間的酒壺猛地灌了一口,不再看她,踉踉蹌蹌地走了。
就,再放過她一回吧!
秦陌站在巷子口,看著那個漸漸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淚水忽然毫無預(yù)兆地落了下來。
“你哭什么?”
魏翎抓著一個黑無常的面具出現(xiàn)在巷子口,他擰著眉看了一眼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問道:“那人是誰?”
秦陌側(cè)過身擦干凈臉上的淚水,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一個……舊識。”她本來想說“一個朋友”,可話到嘴邊卻想起他們根本就算不上朋友。
魏翎的臉色罕見的沉了下來,他死死地盯著秦陌,從她哭得核桃一般的眼睛看到紅腫不堪的唇,霎時間只覺渾身的氣血倒流。
“烏渠權(quán)是你的舊識?”他一字一字,幾乎從牙縫中擠出字來問道。
秦陌沒想到他竟然認出了對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她這幅神態(tài)看在魏翎眼中卻覺得是因為心虛。
手中的面具被他一把捏碎,銳利的裂口刺破掌心,鮮紅的血順著指縫滴到地上。
秦陌連忙上前想要查看他的傷口,卻被魏翎側(cè)身躲過。
“不勞你費心!”魏翎冷冷道,“真是沒想到,我們的秦七小姐好大的志向,竟然直接攀附了別國的君王!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只是不知道你們下一步想要如何呢?破了知塢,想要大炎的天下嗎?”
秦陌被他的質(zhì)問驚得心神俱裂,她用力搖頭:“不是的魏翎!你聽我解釋!”
“你當(dāng)初找上兄長,說要助他籌集軍糧,是不是也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
秦陌急得淚水又掉了下來,她拼命搖頭:“不是的!魏翎你相信我,不是這樣的!”
她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腦中昏昏沉沉,她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千般話語堵在胸口,只是吐不出來,于是索性蹲了下來,將頭埋進膝蓋中放聲大哭。
魏翎站在巷子口,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其實剛才他找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幾句。他知道秦陌沒有背叛他們,只是在看到和她一起竟然是烏渠權(quán)的時候,強烈的憤怒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們?yōu)槭裁磿J識?認識多久了?烏渠權(quán)能在這么曖昧的還跑來大炎,想必心中應(yīng)該十分在乎她。他們之間又到什么地步了?
無數(shù)的疑問涌上魏翎的心頭,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質(zhì)問。兄長在知塢生死不明,她卻在這里和罪魁禍首之一牽扯不清,她說自己師從薛若懷,卻又遲遲不肯動身,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男人?
秦陌越哭越傷心,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壓力與委屈通通在這一刻宣泄了出來。
她蹲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中暗自盤算,魏翎要是不相信自己,那她就走吧!反正這兩年掙得錢也夠了,這就帶著流觴曲水浪跡天涯游山玩水去,也省得在這里操碎了心還沒人領(lǐng)情。
她這么想著,站起來擦了擦淚水,也不管一旁的魏翎,大步往前走去。
魏翎快步跟上。
“秦陌……”
他剛想解釋,卻見她宛如斷了線了木偶一般軟軟倒地。
魏翎心中大駭,連忙上前接住了她。
“秦陌!”他大聲喚道。對方卻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魏翎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脈息細速,輕得幾乎要斷掉,于是再顧不上其他,攔腰抱起她就朝杜衡處而去。
魏翎這才發(fā)現(xiàn)她輕得就像一個紙片人,瘦到下頜骨清晰可見的臉上猶掛著兩道淚痕。
他忽然想起那首嘲諷她“胖如豬肥如?!钡拇蛴驮?,只覺得這一切遙遠的仿佛就像前世的事情一樣。
魏翎的心中充滿自責(zé)。
他剛才怎么一下子就失去理智了?
這些日子,別人不說,她為了給兄長給大炎籌措糧草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怎么通通都忘了呢?
新稻培育時,她能不眠不休地撲在地里;大雨淹田時,她為了搶收稻谷,被沖進了滄浪河差點丟了性命;還有立夏廟會那件事發(fā)生的時候,她為了保全他們,選擇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那些失去理智的百姓而差點被燒死。
這些又豈是一個心懷叵測之人能做到的事情?
更何況魏府百年情報閣,又豈會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兄長卻從來沒有跟他透露過半個字,可見是信任她的。兄長都信任的人,自己又在這里無端猜忌什么?
魏翎抱著秦陌一路狂奔,心中不住地自責(zé)和祈禱:秦小七,你可千萬別出事!別讓小爺一輩子都活在愧疚當(dāng)中!
秦陌落水之后在聽雨閣一直提心吊膽,并未好全,剛才急怒攻心之下,又兼哭到脫力,這才暈厥了過去。
她這一暈,一直到第二日下午才醒過來。
杜衡笑著過來告訴她:“七小姐可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恐怕小魏大人要以死謝罪了!”
秦陌想到昨晚他指責(zé)自己時那冷漠憤怒的樣子,不由心中又是一悸,呆楞半天,這才道:“他……不怪我了?”
杜衡笑道:“他敢!”
秦陌想了想還是解釋道:“其實我和烏渠權(quán)……”
杜衡打斷她:“七小姐不用說了,這事我和魏大人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p> “你們都知道?”
“我們還知道仙客來的掌柜徐啟也是烏渠權(quán)的人。”
秦陌驚道:“徐啟是烏渠權(quán)的人?所以同意用仙客來每年三成盈利交換梨霧白也是烏渠權(quán)的授意?”
杜衡點點頭:“不錯。不但如此,魏大人還知道那年冬天初見你時,你的院子里藏得就是烏渠權(quán)?!?p> 秦陌驚得差點坐不住:“那他當(dāng)時為什么不拆穿?”
杜衡沉吟道:“一則是因為當(dāng)時大炎并未與月那交惡,如果烏渠權(quán)有什么閃失,當(dāng)時月那朝中對皇位虎視眈眈又一直主戰(zhàn)的諸九王必會取而代之;這第二嘛,若是讓有心之人知道了此事,你想想你的下場會如何?秦將軍的下場又會如何?”
“那魏大人還愿意相信我?”
“魏大人說過,一個連身邊服侍的小丫頭都舍不得放棄的人,在家國大義上想必也不會犯糊涂?!?p> 秦陌默默低下頭想著杜衡剛才的這番話,心中為烏渠權(quán)的謀算之深而震驚,又為魏翊的信任而慚愧。其實一開始,她只是想要實現(xiàn)自己的承諾而已,并沒有想那么多。
兩人正各自想著事情,忽然外面有人來報,臨安鎮(zhèn)東軍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