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家祠之辱
秦氏家祠位于秦府的正東方向,旁邊就是秦陌剛穿過來時差點溺斃其中的湖。此時北風(fēng)裹挾著繚繞在湖面上的白色霧氣朝祠堂的方向吹過來,秦陌不由地又打了個寒噤。
是真冷啊。
她隨著兩個看押她的婆子走進了潮濕陰冷的祠堂。
她一腳剛邁過高高的門檻,后背便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整個人朝著光可鑒人的冰冷地面撲去。緊急之下,她憑著本能稍稍側(cè)了點身,右手臂朝下跌在了堅硬的地面上,這才避免了面部著地。
身后的幾扇大門嘩啦啦關(guān)上,落上了鎖。
秦陌在地上吸了幾口冷氣,努力平復(fù)了手臂的劇痛,這才慢騰騰,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靜靜地正上首的那些秦家已故先人的排位,心中十分漠然。
或許,這就是她報應(yīng)吧。
“只是,”秦陌不由想到,“王楓眠這些人配來審判她嗎?”
她走近些,慢慢將手?jǐn)n在了一盞長明燈上,微微跳躍的焰火照亮了她欺霜賽雪的面龐,漆黑的眼眸宛若星子。
從手臂到手腕,慢慢的到掌心,十指,她似乎能感受到炙熱的焰火撩著掌心的紋路。
她猛地抬頭看向上方的那些排位,她的手有知覺了?
她睜大眼睛,又試著將手湊近了一點,可是那感覺卻轉(zhuǎn)瞬即逝,她的掌心又是一片木然。
秦陌嘆了口氣,無力地垂下了手臂。
這是上天對于她水淹知塢的懲罰,盡管以正義之名,午夜夢回,她依舊不能原諒自己。
秦陌靠坐在供桌一角,慢慢地想著這些事情。從被趕出秦府,到在松安的一切,走馬燈一般快速地掠過她的心頭。
夜慢慢地深了,外面落雪無聲,寒冷宛如細密的針,無孔不入。
秦陌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她垂著無力的雙手,用手臂環(huán)住了自己。
半夢半醒之間,她聽到“咯吱”一聲。
像是積雪壓斷樹枝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晚聽來格外響亮。
秦陌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凝視著一室的影影綽綽,簾幔竟然無風(fēng)自動,忽然,她看到了一道逐漸靠近的影子。
那影子投在地面,張牙舞爪地朝供桌靠近。
秦陌在心中快速地分析著此刻的處境。
這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是人,動物,還是鬼怪?
終于,在那影子的頭觸到供桌的時候,簾幔背后出現(xiàn)了一個身材高大、形容猥瑣的男子。
已經(jīng)打過四更,秦府中大部分人已經(jīng)入睡。從窗戶上映照出的燈火,秦陌知道巡邏的家丁不久之前才來過,距離下一次的巡視還有一個時辰。
這里地處偏僻,鮮有人至,秦陌不由往桌子底下縮了縮,她不知道來人是求財,報仇,還是就是沖她而來。
可惜她的一舉一動并沒有逃過來人的眼睛。
那人“桀桀”地笑了兩聲,猛地撲過來抓住秦陌的腳踝,幾乎沒有用力便將她拖了出來。
秦陌的內(nèi)心被巨大的恐懼充斥著,她怔怔的看著對方,一時竟然忘記了哭喊。
那人駝背,蒙著臉,一道巨大的疤從左側(cè)額頭蜿蜒而下,越過鼻頭隱沒在黑色的面罩之中,一雙三角眼中滿是陰測測的光。
還未湊近,秦陌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糞便的氣味,熏得她幾欲嘔吐,幸好,在這陣濃烈的氣味中,秦陌恢復(fù)了幾分理智。
她看著燈光下這人手上厚厚的老繭,心中判斷應(yīng)該是個常年送夜香的。
秦陌知道,像秦府這樣的人家,做這些事情的都有專門的一批人,并且出入都有腰牌和固定的時間路線,不可能任由他們滿府亂逛。
況且,看來人,好像一早便知道這偏僻的祠堂之中關(guān)著人一般。
距離王楓眠發(fā)落自己不過過去了兩個時辰,一個送夜香的下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秦陌心中豁然:除非有人指使。
在這個府里,誰有這么大的權(quán)利可以讓人隨意行走,誰又可以買通他對一個將軍府的小姐下手?
那人并不給秦陌思索的機會,揮手拂下供桌上的香爐果品,拽起秦陌就丟到了桌子上。
香爐跌落在地,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果盤里的果子滾得滿地都是。沒想到桌子上還剩了一個蘋果,秦陌的后背磕到了上面,疼得她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事到如今,對方想干什么,秦陌早已心如明鏡,只是,在這個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地方,她一個雙手殘廢之人又要如何自救?
不出所料,如果對方得逞,等待她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一個被送夜香的下人玷污了身子的庶女,就算王楓眠什么都不說,為了秦府的聲譽和幾個嫡兄嫡姐的未來,秦煜也不會放過她。
之前秦陌背對著光,一張臉隱沒在了陰影之中,此刻她就躺在了燈火之下,那人驀然看清楚了她的臉,先是一愣,繼而眼中露出了狂喜。
只見他一雙枯樹枝般的雙手朝秦陌慢慢伸了過來,秦陌本能地朝后縮去,只是后邊便是墻角,再往上便是秦氏先祖的排位。
秦陌在心中憤怒地想道:這就是你們?yōu)榍仂线x得好妻子,要當(dāng)著你們所有人的面來玷污他的女兒!就算在她眼中我只是一個低賤的庶女,但是我也姓秦,我身上流淌的也是你們的血脈!
那人扯下了秦陌身上并不暖和的棉服,接著又要來扯她的腰帶。濃烈的氣味充斥著秦陌的鼻腔,她的雙手使不上力,只能不停地用腳去踢踹,奈何他這點力氣在對方眼中仿佛撓癢一般。
那人也不見惱,反而覺得十分有趣一般,朝秦陌撲了過來。
濃重的絕望宛如漆黑的水一般瞬間將她淹沒。
要怎么辦呢?
她這一生,從來沒有指望過別人的救贖,可是此刻,她多么希望有個人能來救救她??!
一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的手觸到了不停搖晃著焰火的燭臺。
佛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秦陌拔下蠟燭,用燭臺上銳利的尖釘朝對方的頸側(cè)扎去。
那人正興起,忽然身體一僵,眼球固定在眼眶里,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死死地盯著她。
秦陌的眼中無波無緒,她用力拔出燭臺,頸動脈的血呈噴射狀越過她的肩膀撒到了她身后的那些排位之上。
原來上醫(yī)學(xué)院的時候,她的解剖學(xué)得就好,加上外科十年的工作經(jīng)驗,就算閉上眼睛,她都知道對方的致命點在哪些地方。
那人用手捂住脖子上的傷口,但出血太過洶涌,根本捂不住。溫?zé)岬难魈实角啬暗募绨蛏?,瞬間變得冰冷。
終于,他停止了抽動。
秦陌依舊死死地抓住那個被血染紅的燭臺,跳下了供桌。
外面的天已經(jīng)亮了,祠堂外面?zhèn)鱽砦跷跞寥恋穆曇簟?p>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過之后,門外的鎖終于被人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