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終究錯付
烏渠權(quán)的眼前開始閃過認識秦陌以來的點點滴滴。似乎每一次,她都是這樣,道是無情卻有情,真真假假,叫他猜不透。
烏渠權(quán)不是沒想過放手,但終究還是不甘心的,一個從地獄中廝殺出來的人,好不容易見到了一點光,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鮮紅色的血從他的手上一點點滴下,烏渠權(quán)抬起頭來看著她,似是想要將她看到心里去,就此埋葬。
他艱難地問道:“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秦陌避開了他的目光,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外面的打斗聲越來越盛,秦陌此刻的心思都在外面的魏翊身上,她知道此刻他正單槍匹馬來救她。烏渠權(quán)身邊高手如云,不知道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她很想告訴他,叫他回炎都,保全自己要緊,可是她渾身無力,連喊都喊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陌聽到了一陣咆哮的馬蹄聲,震得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秦陌心頭一喜,這是魏翊的救兵來了?
遠遠地似乎聽到郭潛和魏翎的聲音,秦陌的視線越過烏渠權(quán)的肩頭焦灼地朝外看去。
她這個樣子,看在烏渠權(quán)眼里,宛如萬箭鉆心,他用力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
“你就那么關(guān)心他?”
秦陌恨恨地看著他,無聲地說道:“對。”
馬車外已經(jīng)被魏翊的人團團圍住。
魏翊離開秦府之前,給了郭潛一塊軍符,能調(diào)動的人不多,就駐扎在炎都外的一萬魏家軍,只要烏渠權(quán)還沒有返回月那,對付他就已經(jīng)足夠。
此時烏渠權(quán)人大半都已經(jīng)被魏翊制住,只剩幾個負隅頑抗的,也都被神箭隊的弓箭瞄準,只等魏翊的示下。
魏翊對著馬車內(nèi)的烏渠權(quán)道:“只要你放了秦陌,我就當從未在大炎見到過你。”
烏渠權(quán)冷笑:“好一個沖冠一怒為紅顏?。≈皇?,你帶來的這些人是你可以隨意支配的嗎?你的大炎皇帝會放過你?據(jù)我所知,他忌憚你已經(jīng)很久了吧!”
馬車的簾子全都放了下來,魏翊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對烏渠權(quán)挑釁的話并不在意,只是一心想著秦陌的安危,不免略顯焦躁道:“這就不勞義安王操心了,還請你放還我的未婚妻子?!?p> 烏渠權(quán)仿若未聞,他用沾著血的手輕輕劃過秦陌的唇,幾乎在她耳邊呢喃道:“你走以后,我忽然發(fā)現(xiàn)天下對我來說像是突然失去的吸引力,我后悔了秦陌,我放棄天下,你跟我走行不行?”
秦陌憐憫般地看著他,像是在審視著自己的內(nèi)心,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
她一直都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原來是礙于兩人的立場,現(xiàn)在則是覺得已經(jīng)沒有必要。他們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早就已經(jīng)不是人力可以填補的了。
松安山石下的亡魂,知塢城下被水淹死的狄戎士兵,還有她的流觴。
這些東西都橫亙在他們中間,叫她如何敢去面對?
她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他們不是相遇在這個時空該有多好。英俊美好的青年,在最好的青春年華里遇見,秦陌依稀記得那一日月泰銀樓中無處不再的松香氣味,那個面如冠玉般的男子,在高處叫住了貧窮沮喪一無所有的她。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馬車里無聲無息。
忽然不知道從哪里刮過來一陣風,車上的簾幔被風掀動,魏翊奪過江濤手中的弓箭,搭箭拉弓一氣呵成,離弦的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穿過晃動的簾幔朝馬車內(nèi)射去。
烏渠權(quán)正想掏出秦陌最初賣給她的那塊玉交還給她,忽然整個人猛地朝她栽了過去。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溢出,他艱難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湊到她的唇邊,吻住了她。
濃烈的血腥味讓秦陌的手忍不住顫抖,就在他要倒下去的時候,秦陌用力扶住了他,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是烏渠權(quán)剛剛用自己的血解了她身上的血。
她朝他背后看去,心中不由一涼。那支箭從他的肩胛之間射入,直接刺入心臟。
烏渠權(quán)躺在她的膝頭,仰面看著她,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滿足與放松。
“我總是覺得很冷,原來以為,只要擁有得足夠多就好了,后來我擁有了整個月那,可依然覺得寒冷,我想可能還是因為擁有的不夠多,所以我就想著要擁有整個天下,狄戎,大炎……越走越遠,也越來越冷。
“曾經(jīng)一個夏天的午后,我路過一個山坡上看到你正在地里除草,小小的一畝三分地,你卻干得那么起勁,我一時竟然看得入了迷,忽然覺得那一日的陽光好暖啊……秦陌,我愛你……”
鮮血不停地涌出,秦陌想要用手接住,卻發(fā)現(xiàn)雙手已經(jīng)抖得不成樣子。
她咬著下唇,嗚嗚咽咽地哭泣。一顆心仿佛被人狠狠撕碎。
如果可以,她寧愿從來沒有遇到過他。
魏翊來到馬車邊,靜靜地看著里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秦陌,他抿著唇垂下了雙眸,遮掩住里面不停翻涌的情緒。
風吹著干枯的樹枝發(fā)出哨子般的響聲,四下里一時安靜地只聽得到風聲。
忽然,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笛聲忽高忽低忽近忽遠,一時竟然讓人分辨不出方向。
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須發(fā)潔白的老者倒騎著一頭黃牛從遠處慢慢悠悠而來,他的背后還背著一頂碩大的斗笠。
黃牛一直走到了馬車邊才停下,老者一支曲子正好吹到尾音。
他笑瞇瞇地看著馬車里的秦陌,道:“姑娘,將這小伙子舍了給我吧!”
秦陌抬起迷蒙的淚眼看著老者,只聽他繼續(xù)說道:“你和他的緣分已經(jīng)盡啦,舍了給我吧!”
說完,不等秦陌回答,老者又吹起了笛子騎著黃牛就繼續(xù)往前趕路,那兩匹原本拉著馬車的白馬卻仿佛聽得懂老者的笛聲一般,溫順地跟在了黃牛后面。
魏翊抱下了猶在怔愣的秦陌,兩人站在原地靜靜地目送著老者帶著馬車上的烏渠權(quán)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