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九七殺過人。
我到是不甚在意這些,只是現(xiàn)在的心情,我到是真的想殺一兩個人來調(diào)節(jié)一下。
上課鈴響后班主任緩緩地走進(jìn)來,她像往常一樣站到講桌前,眼睛銳利且迅速地環(huán)視了一下眾人,緊接著,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少年走進(jìn)教室里。
2014年11月23日,是高一年級的期中考試,一道迎來了班里第二個轉(zhuǎn)校生,是個中法混血的男孩子,金黃色的短發(fā)和碧藍(lán)色的眼睛,那顏色一個像太陽一個像天空,我永遠(yuǎn)記得他跟在班主任后幾秒走到講桌旁,從垂眸到眉宇上揚(yáng)的瞬間,記得初晨陽光成顆粒狀投射到他雪白面龐上的那一幀畫面,他叫辛朗,誠然并不如其他混血孩子擁有那種辨識度極高的驚艷面龐,但卻帶著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清秀纖弱,他身上的氣息最接近干凈二字,是我人生在世十幾年來所看見的,最接近天使的人。
與我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的人是顧寒,他對辛朗抱有極大的敵意,我記得他是這么跟我說的
“夭夭,你沒事離那個新來的洋鬼子遠(yuǎn)點(diǎn)!”
我問他原因,他沒有回答。
直到后來有一天,我和辛朗不經(jīng)意地對視了一下,我從前在美國,見過太多藍(lán)眼睛的男孩,但我從沒見過哪個人的眼睛像他那么藍(lán),好像用水彩畫上的顏色,西方人的眼睛和東方人不同,當(dāng)他們凝視你的時候總有一種極深情的錯覺,可那一刻,我分明從深情中讀出了強(qiáng)烈的排斥和厭惡,甚至可以稱之為恨,對,他恨我,那個素未謀面的藍(lán)眼睛男孩,他對我存有深深的恨意,我仿佛被什么東西的毒針狠狠蟄了一下,自此不論人前他多么溫文和善,都再不敢輕易靠近。只是這樣一個美少年又是個混血,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矚目了,很長一段時間下課之后都會有女生成群結(jié)隊地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就連老師們也會或多或少的厚待幾分,我們相隔的不遠(yuǎn),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從我身上掠過,輕輕地,像在空中飛舞伺機(jī)而動的毒蜂。
自從上次一起吃過飯,北九七就會隔三差五地過來走動,有時候一起吃個飯,有時候一起去酒吧,我也開始和她學(xué)起了輪滑,甚至私下里有了抽煙的習(xí)慣,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以她的樣子為模板極力靠近。偶爾顏涼也會出現(xiàn),見面時依舊是互相寒暄,只是那感覺與初見時不同。
我第二次見到那個洋娃娃一樣的女孩,是在一家叫“霓虹”的酒吧里,昏暗閃爍的燈光下她還是穿著一件桃色的裙子,配桃色的口紅,金黃的大波浪卷發(fā)十分醒目。我看見她時她正窩在酒吧深紅色的真皮沙發(fā)上,頭枕這一個男人的腿,瞇著眼睛用吸管喝杯子里色彩斑斕的雞尾酒,北九七頓了頓站到門口伸開手臂堵住門喊了一聲
“安妃!”
‘洋娃娃’一翻身跳起來表情開心得有些夸張,這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張賣力敷衍的假臉,在我還在因為她那個名字而糾結(jié)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的同時,安妃已經(jīng)一個箭步跑過來笑瞇瞇地?fù)肀Я吮本牌摺?p> “小七,可算把你給請動了!”
北九七翻了個白眼,把她推開,到似是一點(diǎn)情面也不給
“說了多少遍了別叫小七,那是狗名!再說了,我們夏少爺都來了我怎么能不給面子?!?p> 安妃嘿嘿地笑,心情大好,轉(zhuǎn)頭看著沙發(fā)那邊的陰影,笑意里多了些得意,她說
“你和無憂都是大忙人,我一個也請不動。”
我也跟著看向那一邊,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隱約有個男子,他坐在深紅色真皮沙發(fā)里,一頭茶褐色的頭發(fā)像海藻一樣卷曲著,面容隱在晦暗不明處難以看清。北九七叫他夏少爺,安妃叫他無憂,我第一次聽到夏無憂這個名字是從兩個人的口中拼接出來的,所以像是注定了再完美的拼接也改變不了它從前只是兩個破碎的音符,后來的后來我們總不得圓滿。
夏無憂是安妃的男朋友,據(jù)說,他的爺爺參加過戰(zhàn)爭,是勛章能掛滿整個胸膛的老軍官,夏無憂的爸爸是特種兵出身,如今也是軍隊里的骨干人物,他是真正的將門之后。當(dāng)然,這都是我事后從顧寒那里得知的,當(dāng)我第一次看見他的臉的時候,只覺得與北九七相比那才是真正的張揚(yáng),我從沒看見誰的眼睛這么鋒利過,如刀如刃,像最難以馴服的桀驁的雪鷹,驕傲霸道帶著睥睨眾生的囂張,他和顏涼就像兩個極端,一個是攻城掠地,一個是千里而伏,我承認(rèn)即便我已經(jīng)足夠有準(zhǔn)備,目光觸碰到那雙眼睛也會下意識地逃避。
“這是我妹妹,夭夭,你一定從顧寒那里聽說過夏少爺吧,他倆可是鐵哥們兒?!?p> 我象征性地笑,讓自己看起來憨憨懦懦的放輕了聲音說
“沒有?!?p> 如此,他們果然就對我沒有興趣了。
有很多事我清楚地明白顧寒并不想讓我知道,就像很多事我也不想讓他知道一樣,只是顧寒,他認(rèn)識這么多風(fēng)口浪尖上的人,遠(yuǎn)超我的想象,想必是也有一套自己的手段,我心里不愿意把這些和那個笑起來如陽光的少年混為一談。
“尹桃夭,我知道你,在你們高中你可也算得上是名人了呢?!?p> 安妃端過一杯雞尾酒笑著對我說,眼神里很是玩味,我仍然不回答還是憨憨地笑,這似乎令她不滿,北九七體諒的從中插話
“我竟然不知道夭夭你這么有名呢?!?p> “不過就是出了幾次丑,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嘛?!?p> 我搭話的時候就看見夏無憂的目光重新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似乎是有所審視,更加鋒利刺骨了。
“夭夭妹妹是吧,你看啊,出來玩就好好玩嘛,大家都是朋友。”
然后又把酒向我這邊遞了一次,我是有些煩了的,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后退著想要擺脫。
“你別欺負(fù)我們家夭夭老實(shí)了?!?p> 北九七再次打圓場,然后接過酒一口氣和完了,安妃淡淡打量了我一眼,回過身沒有再理會我,后來又陸續(xù)地進(jìn)來幾個男男女女,到是都沒有再發(fā)生什么尷尬的事。
一場聚會,說說笑笑,他們是圈里人,我在圈子外面樂得做一個半透明的擺設(shè),是哪本書上寫
真正的孤獨(dú)是別人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你一直以為你在他們之中。
如此看來,我也不算孤獨(dú)。我不喜歡那個安妃,她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厭惡感,我也不喜歡夏無憂,他的眼神太過囂張銳利,一看就是未經(jīng)風(fēng)雨打磨所以對世事不知深淺,我不明白北九七為什么要讓我陪她同去,可是后來,我感謝她。
十一月的長沙,已經(jīng)是臨近冬天的深秋,早前校門口有一大片荼靡,曾大朵大朵的綻放過,每每碧空如洗,粉白相交,是瀕臨末路的美麗,有一次黎歌看見我蹲在花叢邊看蜜蜂授粉,她說她當(dāng)時以為我甚至下一刻就會掏出一把刀血濺當(dāng)場,我聽得無比驚悚,有那么玄幻嗎?她卻以一副極其認(rèn)真的表情對我說
“夭夭,你從來不知道,別人凝視你的眼睛的時候是什么感覺,有那么一瞬間,你總是讓我覺得與我們的世界格格不入,而那天,這種獨(dú)自剝離在一處的感覺似乎被放到最大了。”
我聽著有些不自然地笑了,她那種語氣真的像在講鬼故事,好在有顧寒突然跳出來打破氣氛,他撇撇嘴,很不屑地瞟了我一眼道
“黎歌,你不懂,這世上有些人天生矯情,尹桃夭就屬于其中之一?!?p> 我抄起語文課本照他腦門兒拍了一下,三個人相視哈哈大笑起開。
“尹桃夭,你過來一下?!?p> 我正開心,卻聽見有人叫我,這聲音不怎么熟,下意識地回頭,正對上一雙天藍(lán)色的眼睛,一如所有西方人那樣深情款款,可是眸子深處恨意未消。我來不及收斂的笑容凝在嘴角,手心成拳忍不住深深地打了個哆嗦。
“你有事兒嗎?有事兒在這直說,別婆婆媽媽的?!?p> 顧寒最看不慣他,一把把我拉過去警惕地說,他的聲音壓低了許多,卻也比平素里陰寒威嚴(yán)了許多,辛朗轉(zhuǎn)頭瞇起眼睛微笑,金黃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西方特有的白皮膚讓她看上去真像個干凈的天使遺落凡間。
“這可是你說的,別后悔!”
他的聲音溫溫和和的,就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接下來音量驟增,他說
“尹桃夭!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