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半生瓜（四）

　　她一如往常纏著他說些趣事，他也是娓娓道來。只不過，他從不開口說蕭將軍的事。

　　無論她如何好奇。

　　久了，她也就不再問，只當(dāng)是他為了給蕭將軍保密，不方便說而已。

　　這日的晚餐，她依舊做了半生瓜，然而他卻是沒有怎么吃。

　　“哥……是我做的不合胃口嗎？”她以為他是吃慣了好吃的，便吃不下這些粗食。

　　他卻是搖搖頭，笑著推說自己不餓。

　　她狐疑的看著他，卻見他滿臉的真誠(chéng)。壓下疑問自我安慰，也許他真的不餓吧。

　　他卻是望向窗邊，眼里全是不舍與留戀。

　　“哥，你這次待幾天呢？”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問到。

　　他想了想，最后說到：“應(yīng)該可以多待的兩日吧?！?p>　　一聽這話，她便是高興了。

　　以往都是一天的時(shí)光，這次多了些日子，倒是心里歡喜了起來。

　　“那明日哥陪我去小河邊吧？好久沒吃魚了。我笨，總是釣不起來?！彼弥约捍蛉さ?。

　　他的臉上也有了懷念的神色。

　　那時(shí)候父親還在，一切都還是無憂無慮的樣子。

　　父親上山打獵的時(shí)候會(huì)叮囑他照顧好她，那會(huì)她又是個(gè)閑不住的，于是倆人總會(huì)找些瑣事來打發(fā)時(shí)光。

　　釣魚他們是不會(huì)，可撈魚還是能行的。

　　只不過這事從來都是瞞著父親，畢竟父親擔(dān)心那河水湍急，又有些深，一個(gè)不留神便會(huì)摔倒在里面。

　　記得第一次下河，她臉上慌亂不已。

　　“哥，這……這水……”

　　她無措的站在河岸邊，褲腿已經(jīng)卷好，卻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

　　他卻是在水里竊笑：“要不你就在那等著？看哥給你撈魚?！?p>　　臉上逗樂明顯，她自然是瞧出了他的玩笑之意。

　　但心里卻是不服氣，于是便硬著頭皮用腳去沾了那河水。

　　“嘶！”她被涼的一個(gè)哆嗦。

　　這會(huì)雖是夏天，但這山里綠樹成蔭，倒是遮蔽了不少陽光。

　　他笑意更加明顯：“你就坐那玩玩水就行，可別把身子凍感冒了?！?p>　　雖然是不服氣，最后她還是歇了火，在一旁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河面。

　　見她明顯是賭氣，他也沒有安慰，只聚精會(huì)神的盯著那河水，想要撈個(gè)倒霉蛋上來。

　　只那魚都是鬼機(jī)靈的，瞧著一點(diǎn)不對(duì)就轉(zhuǎn)頭跑走，讓他憋了一肚子的勁都沒得用武之地。

　　他樣子有些好笑，小小的人扎著馬步站在河里，手也是張開著，樣子像極了餓狼撲食。

　　一絲玩樂的情緒浮在了她的心尖，她猛的把手伸進(jìn)水里，用力往上一抬。

　　那水珠染著陽光泛起點(diǎn)點(diǎn)光芒，此刻卻全數(shù)撲在了他的身上，驚的他慘叫連連。

　　回頭卻是看她笑的格外暢快，他便也是笑的瞇了眼。

　　隨后反擊似的將水也潑在了她的身上。

　　好端端的撈魚陡然之間就變成了兩人之間的玩鬧，山里傳來清脆的笑聲。

　　那些魚早就被驚的沒了影。

　　回到家時(shí)，兩人都是冷的直打哆嗦。

　　父親早就回了家，看見他們這樣是哭笑不得，只趕忙拿出干凈的衣服，讓他們快些換上。

　　他的身體自然是要比妹妹的身體好些，所以只打了幾個(gè)噴嚏便就無事，可她卻是感冒了。

　　雖不至于發(fā)燒，但鼻塞了好幾天。

　　他仍記得那會(huì)他有多懊悔，恨不得替她病這一場(chǎng)，也好過讓她遭罪。

　　“哥，在想什么呢？”

　　她輕聲的問話打斷了他的回憶，他只是笑笑，隨后說到：“明日再去撈魚吧?！?p>　　“為何不是釣魚？”她嘟著嘴不滿的問到。

　　“自然是怕你釣不著?！彼卮鸬目隙?，她卻是羞的無語。

　　夜已深沉，她卻見他半點(diǎn)睡意也無。

　　“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許是身為女子的直覺，她總覺得他這次有些怪異，卻不知道他哪里奇怪。

　　“傻丫頭，哥能有什么事瞞著你，你若是想趕我走，明說就是了。”他裝的生氣，作勢(shì)便向門外走去。

　　她又氣又急：“你明知道我不知道這個(gè)意思，你！你！”

　　也許是真的急了，她“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gè)下文。

　　他卻是笑了，安撫到：“哥只是睡不著，莫要亂想?！?p>　　說完便牽著她回到她的房間，隨后說到：“紀(jì)嬈你快睡吧，哥一會(huì)也去睡了。”

　　“嗯，哥可不許騙我?！彼劾锶耘f有些不信。

　　“不騙?！彼琅f溫柔的回應(yīng)。

　　她沉沉的睡去，他卻是滿腹心事。

　　“哥?。。　?p>　　她在夢(mèng)中被驚醒，那夢(mèng)里是無盡的黑暗，她看見紀(jì)坤被吊打，也看見他最后的喘息。

　　擦了擦額頭，上面布滿了密汗。

　　她有些驚魂未定的下床，拉開房門便跑了出去。

　　卻見他坐在桌前，疑惑的看著她。

　　“做噩夢(mèng)了？”他明知故問。

　　她的喊聲如此之大，他并不聾，怎么可能沒有聽見？

　　“嗯。”她依舊沒有平息心中的情緒。

　　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她一邊喝一邊偷偷的打量他。

　　那夢(mèng)太真實(shí)，真實(shí)到讓她害怕。

　　他的身上還是昨日的衣服，只是卻將身子裹得嚴(yán)實(shí)，讓她看不到夢(mèng)里出現(xiàn)傷口的地方。

　　她有些遲疑，不知道如何開口。

　　可這時(shí)，她卻聽見他的聲音：“紀(jì)嬈，我該回去了?！?p>　　“回去？”她有些急：“不是說好能寬裕兩天嗎？你還答應(yīng)與我去撈魚的。”

　　他的臉上卻有些許的歉意：“抱歉了，哥真的要走了?！?p>　　還沒等她回答，他便是起了身。

　　她呆愣在原地，似乎是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突然的變故。

　　待她反應(yīng)過來追出門，他卻已經(jīng)走的有些遠(yuǎn)，她拼盡全力喊到：“哥！！”

　　許是他聽見了她的聲音，隱約中他似乎是回頭對(duì)她招招手，然后繼續(xù)向前走去。

　　來不及披上外衣，她跌跌撞撞的向他離去的方向跑去。

　　她有些驚慌，這一切突然而又反常。

　　可她再怎么追，都覺得與他的距離并未改變，最后只能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中。

　　眼淚決堤……

　　只覺得身上再無別的力氣，她蹲在地上低聲抽泣起來。

　　這無力感來的那么深，讓她一點(diǎn)防備也無。此刻的她像個(gè)被拋棄的孩子，彷徨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