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盛來了,來送靈藥。
索風過來通知白凰卸貨時,一反常態(tài)地在慘白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笑容。只是這樣的笑容在白凰看來很奸,奸得人心發(fā)慌。
白凰并不知道是白長盛來了,沉默地向堡內(nèi)的倉庫走去。
看著白凰的背影,索風收斂笑容,一臉陰郁。昨天他沒有看清桃花碧那里發(fā)生了什么,紫山桃的花枝太過緊密,擋住了他的視線。但看白凰今天無恙地按時出現(xiàn)在西山堡的院子里,說明琴音并沒有難為住他。
對于白凰,索風的內(nèi)心異常復雜,既想借他人之手將其趕跑,又想他繼續(xù)留在堡內(nèi),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難為他,或折磨他,總能讓自己得到一絲滿足和快感。
這種矛盾的心理也折磨著他,讓他對白凰不知該做何種安排。若是一心趕走白凰,以他索風如今在堡內(nèi)的地位,他相信,那就是揮揮手的事情。
我總是要讓白家多付出點代價吧,且容你在堡內(nèi)再玩幾天吧,白家的病凰!
索風追著白凰的背影向前走去。
遠遠地,白凰看到了一個熟悉親切的身影。心里一熱,向前跑去。
近三個月了,白凰真的有點想家了。
腳步聲驚醒了正在與范總管聊天的白長盛,他轉頭,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逝。
他看到了一副落魄到極點的形象,白凰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袍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洞連連,顏色也變成了灰白,上面還斑斑點點地掛著一些不清不楚的污穢;之前白凈細膩的臉膛現(xiàn)在黑紅粗糙。
白長盛的眼角快速抽搐了幾下,顫聲問道:“你過來作甚?”
“來卸貨啊。”白凰依然一臉傻笑。
“卸貨?”白長盛轉臉看向范長吾忠。
范長吾忠干咳了兩聲,眼角一掃,正巧看到索風一臉悠然地走了過來,忙道:“這些都是索風安排的,百里公子不是分到他手下了嘛,堡內(nèi)有事都是找他要人手。”
“怎么?一個人不夠?”索風走到了近前,邊問邊瞥了一眼白長盛身后的貨車,目光里閃過一道譏諷的笑意。
順著索風的目光,白凰這才看向自己家的貨車,拉車的也是一匹高大健壯的龍馬獸,車夫也有一枚,可那貨車上只有可憐的十幾袋,僅僅鋪平了車廂板。
饒是白凰再不關心家里的生意,看到這一幕,也吃驚地睜大了雙眼,疑惑地看向白長盛。
白長盛臉上的表情幾經(jīng)變化,最后定格為一臉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帶著一絲苦澀。
“是索風大師兄啊。”白長盛謙卑地以堡內(nèi)的稱呼與索風打招呼,并不提卸貨的事,“這兩個月白凰給你添亂了,還請多擔待?!?p> “哪里話,百里公子是來玩的,我沒有讓他玩好,還請百里大掌柜見諒。”
來玩的?白長盛看著白凰那一身破爛的白袍,表示出了極大的懷疑。然后又轉頭看向范長吾忠,范長吾忠微不可察地搖搖頭。
他看白凰是想確認這孽子真的是在此玩了三個月嗎?看范長吾忠是問他何以索風會如此說。
白凰此刻正處在人生認知的一個轉折點上,那是白家的貨車給他帶來的震動。他出生在經(jīng)營靈藥的世家,自小生活得無憂無慮,從來沒有為吃穿住行上過心,一心都在自己的念根上,這十六年他就是這么過來的。同時他也知道,西山堡內(nèi)外所有需要靈藥的地方,都有他們白家的影子,在這一行,白家?guī)缀跆幱趬艛嗟匚?。這在他的心里已經(jīng)形成了習慣,習慣將靈藥與白家等同為一體。
前兩次他給堡內(nèi)的倉庫卸貨時,計較的是累與苦,根本沒往根上想,而今突然見到白家的貨車近三個月才來一次堡內(nèi),帶來的竟然只是可憐的十幾袋,再看索風那張奸笑連連的臉,以及父親那苦澀難言的面容。他的心中轟地一聲升起了一道復雜的滋味,一種從沒有過的沉重感壓上了他的心頭。白長盛看向他時,他正一臉沉思地望著白家的貨車,以至于白長盛竟然一下子沒有在他的臉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范長吾忠搖頭是告訴白長盛,他對此一無所知。當初知道白凰是來玩的只有西門大陽和范長吾忠兩人,現(xiàn)在范長吾忠很痛快地否認了,那只有西門大陽向索風透露了這句實在是無奈的笑話。
其實大家誤會了此刻白長盛的意思,也誤會了西門大陽。西門大陽并沒有告訴索風,白凰是到堡內(nèi)玩的。當時白長盛帶著靈藥來找西門大陽時曾無奈地說道:“就讓這孽子在堡內(nèi)玩幾個月吧。玩夠了我就接他回家?!?p> 而索風在第一天接收白凰為西山堡的弟子時就告訴白凰:你是來玩的。他為何這么說,原因很簡單,你一個白丁,帶著個病體入堡,不是來玩的,還能做什么?所以,他以布道的口氣,宣判了白凰作為堡內(nèi)弟子的定位。然后,再以繁雜的勞動請白凰清醒地認識到,這就是好好玩的定義。他喜歡有起伏的設定,尤其他是設定者。
“范大總管,我們卸貨吧,完事我與白凰聊聊。”白長盛沒有再理睬索風,轉頭對范長吾忠說道。
范長吾忠看白長盛臉色不佳,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百里公子,還不快去卸貨。”索風見白凰還站在原地,很及時地跟了一句。
“不用了,這點貨車夫一個人就成。”白長盛斷言拒絕,他從看到白凰的第一眼起就知道這孽子在此受了多少苦,雖說他內(nèi)心里也希望白凰多吃點苦,但吃苦與吃苦不一樣,他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變相地成為別人施虐的對象。尤其是他看到索風眼里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那一絲絲譏諷與嘲笑。
“那怎么可以,我是代表堡內(nèi)給你派出的幫工,這樣做會壞了堡內(nèi)的規(guī)矩。”索風竟然不依不饒。
“堡內(nèi)的規(guī)矩我白長盛不想破壞,但這是白家的貨,白家的貨從來不許白家的公子碰,我也不想壞了我們白家上千年的家規(guī)。”白長盛心內(nèi)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此刻不再與索風客氣,剛才客氣是因為兒子在堡內(nèi)跟著他。
“是嗎?白家的貨也像白家的公子,越玩越抽抽了啊,呵呵,范總管,幫工我已經(jīng)給你送到,用不用我就不操心了,壞了規(guī)矩可是與我無關。”
索風眼風陰冷地掃了一眼白家的貨車,轉身而去。
白凰此刻已經(jīng)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眼里帶著一絲從來沒有的,凝重的怒火看向索風的背影。
范長吾忠適時地走進了倉庫,在這種氛圍下,他實在不愿與白長盛有過多的交流,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即使是解釋,那也不是他的事情,他當不了西山堡的家。
“我們到那邊去。”白長盛指著一顆芙蓉樹對白凰說道。
“我先幫忠叔卸完車。”白凰道。
白長盛看了一眼白凰,沒有反對。
既然白凰要卸車,白長盛干脆來到倉庫中,直接找范長吾忠簽了字,倆人簡單客氣幾句,就此告辭。
一共十幾袋藥材,倆人一起搬運,轉眼就告罄。白凰看到白長盛已經(jīng)站到了芙蓉樹下,就用白袍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向父親走去。
“衣服破成這樣還穿,不是給你帶了兩身嗎?”白凰剛走到近前,白長盛就蹙著眉頭發(fā)問,并把手里的一個包裹遞給他。
“都成這樣了。”白凰傻笑著回道,隨手接過了包裹。
“堡內(nèi)不是發(fā)衣服嗎?”
“你兒子是白丁,堡內(nèi)沒有白丁穿的衣服?!?p> 白長盛不吭聲了,臉色很難看。
沉默了一會兒,爺倆幾乎同時要開口,白長盛手一揮,道:“你先說。”
白凰卻半天沒有出聲,像似是在斟酌該怎樣開口。
“有話直接說吧,你入堡有用的沒有學會,卻把那痛快的性情磨沒了,唉!”白長盛嘆了一口粗氣。
“家里的生意還好嗎?”白凰小心翼翼地,看著白長盛的臉色問道。
白長盛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凰,道:“還有什么疑問,你都說出來吧。”
白凰點點頭,“這三個月我在堡內(nèi)幫工卸了三次貨,送來的都是靈藥,幾車貨裝得都很滿,我粗略地數(shù)了一下,每車上百袋。這些靈藥不是我們白家的,是誰家的?我記得堡內(nèi)一直用的都是我們白家加工的靈藥;還有,剛剛離開的那個索風,他之前認識我?給我的感覺里我們兩家應該有歷史。”
白長盛半天沒有說話,用審視的眼神盯著白凰,久久才道:“你真的在此玩了三個月?”
“您說正事。”白凰不想與白長盛談論他在堡內(nèi)的生活。
“索風之前不認識你,你入堡之時他知道了我們的關系,所以,他就認識你了。”
“真有歷史?”
白長盛點頭,“索風的父親叫索乾坤,現(xiàn)在西山城開了一家靈藥鋪子,他的祖父索仇曾與我們白家有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