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們姑娘邀姑娘一起去看舞龍燈。龍燈隊戌時從西門出發(fā)，大約戌時一刻到咱們府門口?！?p> 還夕聽是三姑娘身邊的使女墨云在門外，便忙要請她進(jìn)來。
可墨云著實害怕還夕煮得那些黑暗茶水，站在門邊挑了簾子，連連擺手，說自己只是傳個話，一會兒就要走的。
還夕只是抱歉地朝她笑笑，“以后我不煮茶了。你回去告訴三姑娘，戌時一刻，我一定到二進(jìn)院?！?p> 送走了墨云，還夕就讓素蕊素荷把那些茶杯茶盞、煮茶器具全都收了起來。
一時間，這二人的活兒干得比什么時候都利索，兩三趟就把東西堆到了南房，待洗的茶杯茶盞也送去了廚房。
素荷從廚房回來時，就看見二姑娘蘊(yùn)秀在東花園的小路上彳亍著，一會兒往寒水塢這邊走兩步，一會兒又要轉(zhuǎn)身回去。
可是，素荷并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二姑娘是主家的姑娘，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但自己只是一個小小使女，若是自家姑娘還好。獨獨這位二姑娘平時不怎么與人來往，脾氣秉性一概不知，自己怎么好去主動問姑娘如何如何？
偏偏回寒水塢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這下，連素荷也跟著猶豫了起來，站在遠(yuǎn)處的松樹底下，不知如何是好。
素蕊在廊下等著素荷來抬那大半筐沒用完的炭火，可是左等沒回來，右等也沒回來，便沿著小路出去尋她。
拐了一道彎，就見二姑娘蘊(yùn)秀低頭咬唇，踩著腳尖，正費(fèi)心思索著什么。
“二姑娘安！”
素蕊當(dāng)即迎了上去。
蘊(yùn)秀一看是她，也就訥訥地展了兩分笑顏。
如今府里人都知道，素蕊是個爽利卻心善的人。
“你們姑娘在嗎？”
“在，姑娘隨我來?！?p> 素蕊又看蘊(yùn)秀面上似有難色，心里以為同墨蘭一樣，是懼怕還夕煮的茶，便簡言澄清，“我們姑娘才讓我們把茶具收起來，說以后再也不煮茶了?！?p> 聽了這話，蘊(yùn)秀忽然有些憂慮，“怎么，你們姑娘不打算開茶樓了么？”
“茶樓是要開的，不過我們姑娘不會再試新配方了?！?p> 蘊(yùn)秀這才放了心，跟著素蕊往寒水塢走去了。
可是到了門口，蘊(yùn)秀又猶猶豫豫地站住了腳。
“二姑娘請進(jìn)吧！”素蕊打著簾子請她。
蘊(yùn)秀仍是在原地躊躇。
“二姐姐！”還夕聽見門口的聲音，便走出來看，“二姐姐是稀客，快請進(jìn)來坐吧?！?p> 說著，又忙讓素蕊去備些茶水點心。
蘊(yùn)秀沒有動，依舊站在門邊，咬了咬牙，定了決心，問道，“還夕妹妹，你的茶樓，我能入一股嗎？”只是聲音極其微弱。
“什么？”還夕有些沒聽清。
“算了……”蘊(yùn)秀的決心一下子又潰散了，“我就是來看看妹妹。”言罷，就轉(zhuǎn)身要走。
還夕知道她剛才說得不是這句話，忙拉住她，“我沒聽清二姐姐方才說的話，咱們進(jìn)來聊?！币幻嬲f著，一面半拉半攜地拖蘊(yùn)秀在書案邊坐下。
蘊(yùn)秀端著素蕊送上來的熱茶水，卻更是局促了，又是半天的思量，終于喃喃開口。
“妹妹開茶樓，還需要幫手嗎？”
“需要，太需要了，”還夕聽見有人肯主動來幫自己，開心至極，“二姐姐會茶道嗎？光聽那些茶博士說，只能知道個大概，卻聽不出其中門道。二姐姐可以教我嗎？”
蘊(yùn)秀面露難色，幾不可察地?fù)u了搖頭。
“那，二姐姐可能看懂賬本？我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幫我核對賬目。”
蘊(yùn)秀亦是搖搖頭。
還夕也犯了難，“要不，等我辦的茶樓開張了，二姐姐幫我在安陽城的閨秀中宣傳宣傳？”
蘊(yùn)秀低下了頭，不作答。
又是一番思量過后，這才取出一對用細(xì)綢包裹的翡翠鐲子放在還夕面前。
“三妹妹說的那些我都做不到。我最寶貝的，就是這一對鐲子了。妹妹若是不嫌棄，可否讓我用這對鐲子在妹妹這里認(rèn)一股？”
只看那對翡翠鐲子的光澤，就知道它價值不菲。
可是還夕也知道，看蘊(yùn)秀百般思量、謹(jǐn)慎小心的模樣，恐怕這就是她唯一的私資。
想起那日挑選侍女時她對三姑娘的避讓，想起她及笄多年卻仍未議親。
蘊(yùn)晗在吳府的日子，雖然安穩(wěn)，但恐怕也不算舒心如意。
這對鐲子，是蘊(yùn)晗唯一的傍身之物，自己決不能拿。
還夕把鐲子推了回去，“姐姐有心了。不如這樣，姐姐把鐲子收回去，等我的茶樓選好了址，姐姐幫我寫寫茶牌，挑挑軟墊圖樣花色，再參詳參詳什么時節(jié)擺什么花草好看?？傊?，在這些裝飾上的事情，姐姐幫幫我，就算是入股了?！?p> “這也行？”
“當(dāng)然行了。”還夕朗朗笑道，“這幾天我算是想明白了，做生意，要么有錢，要么有想法，要么有手藝。姐姐在裝飾上多出些主意，以后每年的分紅，就對著這些主意的酬勞。”
“那我一定盡心盡力。”
蘊(yùn)晗表了態(tài)。
可是素蕊在一旁聽得，卻有些不是滋味。
待送了二姑娘回去，素蕊跟在還夕左右，一件一件地說道了起來。
“姑娘，咱們生意這么個做法可不行?！?p> “咱們做生意為的是賺錢。錢還沒賺到，姑娘倒先發(fā)起慈悲來了。”
“先說要送那些乞兒們?nèi)ツ顣?，后又要幫襯二姑娘一把。”
“要是之后再來個境遇不好的、值得人同情的，姑娘莫不是還要相幫？”
“這可倒好，茶樓還沒開起來，利錢反先說出去不少。”
“姑娘耳根子要還這么軟，咱們就是掙了再多的錢，也不夠散的。”
“姑娘得先把自己的事情顧全顧好了，再想著幫人?！?p> “以后姑娘可不能這個樣了！”
還夕知道她的好意，但自己確實硬不下那個心，只好傻呵呵地笑笑，開著玩笑，“知道啦，那以后你來盯著我。我要是再心軟，你就，你就直接封了我的嘴，讓我別把話說出去?！?p> “嘴長在姑娘身上，我可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