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綢半落,窗桓破敗,蛛網(wǎng)聯(lián)結(jié),落葉積年??催@灰塵下的雕梁畫棟,也曾是富貴人家,只是好似已經(jīng)有荒廢了許多年。
行至屋外,古井枯樹,斷橋流水,殘亭斜影。雖是蕭瑟之景,卻仍可想象出當年的雅致園林。這里曾經(jīng)的主人,或許品位不凡。
這到底是何處?
“喲,小美人醒了?喝點水,咱們接著聊?!?p> 還夕被這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一跳,反射性地跳到了兩步開外。再一回頭,正對上向彬遞來的半碗清水,還有那始終妖冶的笑。
“又是你!”還夕氣不打一處來,“我還有正經(jīng)事要做,沒空和你扯閑篇!”
向彬有些哀怨地撇了撇嘴角,把殘碗蹲在懷中的水罐上,嘆道,“你這么個傻愣愣的小姑娘,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較好?!?p> “你什么意思?”還夕不解。
向彬沒急著答話,反倒自顧自地后撤了兩步,把水罐往地上一撂,又挑了衣擺蹲在地上,歪著腦袋仔仔細細地吹凈了門檻上的浮塵,單手按著門檻一轉(zhuǎn)身,坐了上去。抬頭又見還夕還站在原處,便招招手,示意她也過來坐著。但見還夕不為所動,只好聳聳肩,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
“我在街上和你搭訕,哦,不,和你攀談之前,綁了兩個跟著你的尾巴。但是呢,等我和你攀談結(jié)束,把他們帶回去審問的時候,這兩個人全都自盡了。那時我才意識到,盯著你的人不好對付。而你,今晚,也許會遇到危險。哎,我這么善良的翩翩佳公子可不忍心看小美人香消玉殞,我就只好在南城轉(zhuǎn)啊轉(zhuǎn),趴在你的房檐上吹了一夜的冷風。然后又適時地找人來,解決掉了院子外頭靜悄悄聚集的十幾名手握長刀的高手。你能活著,要感謝我?!?p> 還夕呆愣了半晌。向彬這幾句話包含了太多內(nèi)容,她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你是說,有人跟著我,知道我的住處,還想殺了我?”
向彬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沒來得及問,你知道是誰嗎?”
還夕低頭沉思,喃喃道,“這個地方只有少數(shù)幾個南嶺人才知道。不論是什么原因,冉復他們已經(jīng)撤走了,沒理由再冒險回來殺我。難道是,芙娘?”
“芙娘?”向彬好像對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嘴里嘟囔了兩遍,肅然問道,“這些年,京城中一直有一個行蹤詭譎的血芙蓉,幾件京畿大案背后都有她的身影。芙娘?難道指的是血芙蓉?”
“我不知芙娘究竟犯過哪些案,但南嶺中人確實稱她為血芙蓉。糟了!”還夕忽然反應過來,急道,“若真是芙娘,那她此刻肯定已經(jīng)醒了!此前查柳氏案時,她只是懷疑我,不與我合作,現(xiàn)在恐怕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慌,”向彬擺擺手,示意她冷靜下來,又沉聲道,“從以往的案件來看,血芙蓉不是那種輕易便放棄的人。雖不知她為何沉迷于攪弄朝局,但她既然在查,就說明柳氏案能為她帶來不小的利益。這次,她應該也不會后撤的?!?p> “不行,芙娘不好對付,要是這次抓不住她,以后就更難了?!鼻星姓f罷,還夕忽然又生出個主意,“如果芙娘和冉復真的面和心不和,這倒是個絕佳的機會,讓這二人窩里斗,徹底分裂?!?p> 向彬沉思道,“冉復的名號我也聽說過。他從一個叛軍中的娃娃兵到執(zhí)掌南嶺內(nèi)外事務的集權者,必然經(jīng)歷了不少事,不會輕易被人蒙騙的?!?p> “我從沒想過在冉復面前耍心眼?!边€夕淡淡一笑,狡黠地道,“我要借助芙娘的自信,讓她作繭自縛。在這京城中,冉復沒了芙娘,就像是失了目的困獸。再陰狠再毒辣,也找不到可以撕碎的獵物?!?p> 向彬覺得這話不錯??墒撬麨榱吮Wo還夕,殺了不少芙娘的手下。如此一來,芙娘豈不會更加警惕?
還夕似乎看出了向彬的猶疑,“你方才說,芙娘派了十幾個人來殺我?看來,她并不知道冉復的人手已經(jīng)全數(shù)撤離的事情。否則,殺我和紅葉這一弱一病,豈用得了那么多高手!”
“有道理?!毕虮螯c點頭,“那你打算怎么做?”
還夕確實想出了一個方法,但是并沒有十成的把握。她在心中默默推演了數(shù)遍,才答道,“我去找芙娘,把信徒出城和高手被殺兩件事調(diào)換個順序,講給她聽。我要讓她以為,是冉復過河拆橋,殺了她的手下,又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全數(shù)撤離?!?p> “若,在此期間,冉復已經(jīng)將出城的事情告訴了芙娘,又該如何?”向彬亦是有所擔心。
“賭?!边€夕沒什么底氣地輕輕吐了這一個字,又沉默了許久,“我賭冉復疑心重,賭南嶺和芙娘并非親密無間,賭他不會告訴芙娘南嶺的所有行動。即便賭輸了,事憑一張口,我也要讓芙娘對事發(fā)先后起疑心。只要她起了疑心,我就爭取到了時間,就有機會想辦法把事情坐實,讓這二人徹底反目?!?p> 向彬知道自己攔不住她,只好道,“這里是城北一處被朝廷罰沒的罪官府邸,空置了十幾年了,等閑不會有人來。靠南的兩條街外就是襄王府,東邊還有幾座一品大員的府邸,很是安全。你要是覺得事情不對,就先躲到這里來。他們不敢在這附近造次?!?p> 還夕微點點頭,算是道了謝。
但她心中還是有放心不下的事情,那就是尚在宮中的陳英。
以往她和冉復是合作的關系,哪怕只是浮于表面。無論是為了踐行對還夕的承諾,還是為了保護潛入宮中多年的暗樁,冉復都不會多事到去傷害一個羸弱的孩子。
可如今不同了,當她選擇離間冉復和芙娘時,就將自己擺到了冉復和南嶺的對立面。她和冉復,是敵非友。那留在宮中的陳英,便徹底淪為冉復用來要挾還夕的人質(zhì),安危難測。
還夕思量再三,還是懇求道,“我想請向公子和夜闌閣幫我保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