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位滿臉橫肉的金公子,一時笑的猖狂放肆。
“幾日不見花魁娘子,美人兒倒更加窈窕嫵媚,誘人心智了。今日你我既然在這陋巷有緣碰上,不打聲招呼再走,豈不是太辜負(fù)這天賜的緣分?”
柳溶月虎口緊了緊,面上依舊笑道
“奴家尚有急事,就不打擾金公子雅興,就此拜別?!?p> 若不是命運弄人,誰會想到,這樣一個柔弱無骨的溫柔美人,竟是暗夜中奪人性命的一把刀。
至少,眼前這位金公子,如何也想不到。
若是能夠想到,或許,他今晚就會收斂一些。
只見他一步步逼近,低頭用他那扁坨的鼻子,貪婪地嗅了嗅美人的發(fā)稍。
一只手不安分地捏住美人皓腕,以為這樣,這位美人便再也無法逃脫他的掌心了。
他濕糯的呼吸打在柳溶月耳朵上,聲音囂張刺耳
“本公子偏不放你走,你要怎地。”
柳溶月捏了捏拳頭,隨著天邊烏云越發(fā)凝重,她的忍耐也幾乎已到極限。
金公子還在大放厥詞,她藏在腰帶里的刺道早已渴望鮮血。
正在那紈绔的生死一瞬,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梵音,卻是《波若波羅密多心經(jīng)》。
這《波若波羅密多心經(jīng)》好似一場滂沱大雨,將她從憤怒中瞬間澆醒。
暗壓的天色終于開始飄雨,她顫巍巍地回頭看去,卻見燈火闌珊之處,小和尚上手合十,自朦朧成星光的萬家燈火中緩緩走來。
迎著蒼茫夜色,伴著淅瀝雨聲,成為了黑暗中唯一照亮她的一道光。
他走到她面前,說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也不知是對那紈绔金公子說的,還是對她說的。
金公子見著小和尚,一時大笑起來
“你這和尚,本公子還未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門來了。也好,本公子今日便打折你的腿,徹底斷了這小賤人的念想?!?p> 那紈绔說打就打,頓時叫了隨行的四個小廝,將小和尚按住就打。
小和尚蠢蠢的,就連還手都不會,任由雨點般的拳頭砸在身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顧盯著柳溶月,口中的《波若波羅密多心經(jīng)》一句不曾斷過。
他對她說: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中,能除一切苦厄的咒語。)
明明受苦受難的是他,明明被自己牽連打斷腿的也是他,可他卻對著她念這句咒語,只看到了她心中的苦厄。
真正關(guān)心你的人,是別人對你的笑容信以為真時,他卻能看到你眼底的傷痛。
以前總覺得自己心中的苦痛無人能懂,如今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無法排遣的那些東西忽然被一個不相干的人看懂了,并試圖治愈自己,柳溶月忽然覺得委屈,十分委屈,委屈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柳溶月看著寂默小和尚,心中積壓了數(shù)十年的委屈忽然沖破牢籠,一下子翻涌了上來。
十分委屈,委屈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她聽著那一聲聲拳腳,看著小和尚頭破血流之下憨厚的笑容,肩膀忍不住顫抖。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逐漸由潤物變成瓢潑。
她咬牙憋回淚水,冷漠轉(zhuǎn)身。
身后小丫鬟奔跑上來,替她撐開紙傘。
在她耳邊喏喏的含糊不清
“姑娘姑娘,那小和尚腿都斷了,實在可憐,咱么就這樣一走了之實在有點,有點……”
“有點忘恩負(fù)義嗎?怎么,他自作多情的救了我,我就要報答他嗎?憑什么?”
是啊,憑什么,憑什么不讓她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