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主宅的正房,一年約三十來歲的男子半躺在榻上,丫環(huán)賣力地替他揉著肩頸,男子手拿賬冊細心翻看。
男子名為王慶,是王家的現(xiàn)任家主。
自樂家的脂粉鋪子從金陵城消失后,王家已然從二等世家晉升為一等了。
王家這兩年生意發(fā)展迅速,除了沒有最大的競爭對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王慶的嫡妻乃是當(dāng)今圣上的堂妹趙梨。
王家與皇室的關(guān)系在金陵城也算是個特殊的,這還得從太宗皇帝當(dāng)政的時候說起。
太宗皇帝的后宮除了有秦太后與齊太妃外,還有一個妾侍王夫人,可王夫人為太宗皇帝生了一個兒子趙元后,便歿了。
太宗皇帝為體恤王家,便將王夫人的娘家侄女王思,嫁于庶子趙元為嫡妻。
大婚后,王思便隨趙元去了封地王平郡,沒多久,兩人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為趙梨。
可惜趙元與王思也是短命的,在趙梨五歲那年,王平郡爆發(fā)了一場時疫,夫妻兩人先后病死了。
王老夫人悲痛萬分,求了秦太后將只有五歲的趙梨接回金陵城,交由王家撫養(yǎng),秦太后答應(yīng)了。
后來趙梨到了待嫁之齡,便順理成章地嫁給了與她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王家長房嫡子王慶。
婚后,趙梨為王慶添了一子一女,王介韜與王介群。
王慶將賬冊翻到香粉賬目時,濃郁的雙眉擠成了一團。
王慶看向站在一邊哈著腰的喜迎樓掌柜禾苗,問道:“這個月,咱們的香粉只賣出去三瓶?”
禾掌柜搓了搓手掌,小心翼翼道:“老爺,西華街那個鋪子的香粉......”
王慶皺眉,打斷了禾掌柜:“阿福打聽到消息沒?”
阿福名禾福,是禾掌柜的獨子,現(xiàn)今在王家外院當(dāng)差。
禾掌柜面色尷尬,汗?jié)竦氖终仆L袍上擦了擦,說道:“老爺,自從您上回吩咐了阿福,那小子每日都在那盈滿閣對街候著,見到送貨的兩次,阿福跟著那貨郎到了梅花胡同,那貨郎就......”
“那就是沒打聽到咯?”王慶打斷了禾掌柜。
“呃......”禾掌柜的背弓地更低了,“小的定叫阿福看得再......”
禾掌柜的話再次被王慶打斷,王慶合上賬冊,喝了口丫環(huán)遞來的濃茶,說道:“罷了!連送貨都是偷偷摸摸的,怕是這背后之人也是個見不得光的......”
禾掌柜主動接過王慶手里的茶杯:“那鋪子今個兒又送來了一批貨,說是叫‘保健丸’,專制痾嘔肚痛、氣喘痰多、腹瀉便稀,四時風(fēng)寒等。有此等癥狀者服食此丸見效奇快,無病痛者服食此丸亦可調(diào)理腸胃,起保健功效。”
“保健丸?哈哈哈哈......這是神仙丸吧!”王慶冷笑,眼底盡是不屑,“真有人買?”
禾掌柜:“那保健丸一上架,邱家和石家就來買了......”
“哦......”王慶收起不屑,深思片刻,道:“繼續(xù)說!”
禾掌柜:“保健丸上架不到半個時辰,邱家和石家的人就來買了,牛大告訴他們這保健丸是剛來的新貨,鋪子里只有八瓶,十兩銀子一瓶,然邱家和石家每家買了四瓶?!?p> “新貨上架......這邱家和石家怎么就知道呢?十兩銀子一瓶可不是小數(shù)目......若功效真如其說,那這十兩就一點兒也不貴了,還很便宜!這兩家怎么就知道那藥的功效是真是假?”王慶自言自語,又陷入了沉思。
“老爺......”見王慶久久不語,禾掌柜打斷了王慶的思緒,道:“作坊那邊兒來消息了,說是盈滿閣的香粉里,除了咱們常用的花粉配方,還有好幾種中藥成分?!?p> 王慶回了神,問道:“去讓老中醫(yī)看了?”
“看了!可是......”禾掌柜吞了口口水,繼續(xù)道:“老中醫(yī)只辨出了四種......”
“哼,廢物!”王慶微怒。
盈滿閣開張沒多久,喜迎樓的香粉生意便一落千丈,雖然喜迎樓的香粉只是眾多生意中的一種,可人家盈滿閣目前就只有一種產(chǎn)品,若往后有新品上市,而這產(chǎn)品又與喜迎樓的其它產(chǎn)品相似,這后果可就......
王慶不愿深想,開口道:“既然辨不出,咱們就直接去取了那方子來!讓阿福去貓眼胡同找姓胡的地痞頭子,多出一成的錢,讓他們干得利索點兒!”
“諾!”禾掌柜領(lǐng)命退下。
王慶雙目閃過一絲陰霾,冷哼一聲:“跟我斗?哼,也得看看這是誰的地頭!”
......
昨兒個做了一日的保健丸,成果相當(dāng)好,可樂姚的小身板卻是累著了。
昨日未時,楚懷容派人送來了兩斤燕窩,說是感謝轉(zhuǎn)贈保健丸之恩。
楚懷容只吃了兩次保健丸,已經(jīng)不再痾嘔,肚子也不疼了,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簡直能用活蹦亂跳來形容,若不是樂姚叮囑不能吃太油膩的食物,楚懷容定又像以往一樣,大吃大喝起來。
病好了,楚懷容便親自去了九清宮向保健丸的“主人”趙祁謝恩,完了則“順便”遣人來碧瑤閣送個謝禮。
樂姚暗自翻了個白眼,心里又把趙祁罵了一通,明明自己才是功臣,卻莫名其妙地讓趙祁撿了個皮夾子,得了楚家一個人情,虧死了......(樂姚小盆友,究竟是誰將這功勞戴在趙世子頭上的嘞???)
楚家財大氣粗,楚懷容送來的燕窩也是極好的,據(jù)說是取自金絲雪燕,比進貢的官燕還要好上幾分。
樂姚吩咐吳媽媽包了一斤燕窩送去齊太妃的正殿,吳媽媽笑瞇瞇地回來了,還帶來了齊太妃送的糕點,齊太妃還說,過些日子帶樂姚一同去鳳仙寺住幾日,讓樂姚好生準備準備。
樂姚笑著咬了口糕點,然“哎喲”一聲,將嘴里的糕點全部吐在了手上。
吳媽媽看著糕點,上面還有絲絲血印子,急道:“小姐,怎么了?”
樂姚托著吐出的糕點,手指頭撥開碎屑,拿起一白色顆粒,扁了扁嘴道:“吳媽媽,姚兒掉牙了!”
吳媽媽見樂姚指頭上的門牙,眉頭一松,捂嘴笑道:“小姐,您可把奴婢嚇壞了,原來是換牙了呀!沒事兒,這牙還會長出來的,可小姐今后就不能再吃那么多甜食了,還要勤漱口?!?p> 樂姚乖巧點頭,接過吳媽媽遞來的瓷杯,喝了口暖茶,漱了漱口,再把門牙遞給吳媽媽。
沒等吳媽媽接過,屋外的門簾被急急拉起,桂林急沖沖地跑進來,腳步甚是紊亂。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桂林氣喘吁吁道。
樂姚心里“咯噔”一下,這場景怎么就這么熟悉......
“你這丫頭,好好說話!”吳媽媽穩(wěn)住桂林,沒好氣地說道。
桂林向樂姚匆匆行了個禮,遂伸手抹了一把汗,神色焦急道:“小......小姐,盈......盈滿閣,被人......被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