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卓坐在沙發(fā)上，回憶著那段故事。
自己被911救出來時，躺在擔架上，看著天空、耳邊的聲音里自己格外的遙遠。眼前出現(xiàn)了讀高一的自己。教師節(jié)回母?？赐蠋煹淖约鹤咴谛@里，前面一個女孩子扎著馬尾背著書包一個人沉默的走著，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不一會兒，離自己只有幾步遠的一男一女兩個學生走上前，將手里的碎紙屑扔在女孩頭上。顧子卓有些吃驚，扔碎紙屑的兩個學生邊扔邊說：“辛然是魔鬼?！?p> 女孩回頭看著他們，安靜的將頭上的碎紙屑一點點拿下，看一眼顧子卓，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顧子卓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為什么想起了那個女孩，她的眼神刻在顧子卓的腦海里，被壓住，直到這一刻蹦出來。她的名字叫辛然嗎？
出了院的顧子卓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開車，深深地抗拒讓自己坐上駕駛位就會呼吸緊張到無法思考。每晚都會夢到自己躺在擔架上，看著天空，出現(xiàn)辛然的眼。顧子卓在等了兩個星期后，終于去看了心理醫(yī)生，確診了ptsd。但是那個女孩子的眼神再也沒有從顧子卓的夢里消失。
Severide醫(yī)生說：“顧，去見見這個女孩吧。”
學業(yè)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束，爸爸和哥哥也希望自己回來接手家里的產(chǎn)業(yè)。帶著Severide醫(yī)生的建議，顧子卓開始收拾東西回國?；貒埃械乃郊覀商綄⑿寥坏男畔l(fā)給了自己。
照片里，那個擁有著平靜、死寂的眼神的女孩子眉眼彎彎，笑著看著自己。顧子卓感受到心漏跳的那一拍。當看到她工作的公司時，自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爸爸和哥哥建議的職位，選擇來到中圖。
那份資料詳細的介紹了辛然的一切，包括許如的事情。顧子卓明白了辛然眼神里的意義。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一切?！毙寥涣髦鴾I看著他。
“是?！鳖欁幼空f。
“你明知道這一切卻還是看我為了害怕那件事被爆出而離開你。”辛然的心像掉進萬米深淵。
顧子卓低下頭：“對不起，我怕你知道我背后調(diào)查你會。。。。。?！?p> “顧子卓，你根本不愛我，我只是你治病的工具罷了?！毙寥徊粮裳蹨I，“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很多人說不介意對方的過去，但是內(nèi)心卻并不是這樣。但是你不是，你是真的不介意我的過去。原來，一切都是騙人的。你看著我害怕，是不是特別好玩?？次移D難的對你說分手是不是特別搞笑?！?p> “小星星，不是這樣的。”顧子卓走前牽起辛然的手。
辛然一把甩開顧子卓的手沖出門外。
一個人穿著拖鞋游蕩在南山的路上，辛然看著天，明凈的天空一角殘陽。
顧子卓跟在辛然身后不遠，辛然不想理也不想見到他?？墒沁@個世界這么大，卻沒有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這個世界總在和自己開玩笑，戀愛最甜蜜的時刻被發(fā)現(xiàn)最想隱藏的秘密，結(jié)婚當天發(fā)現(xiàn)新郎一直在騙自己。辛然爬上山頂，看著遠處的城市。這個世界真的太殘忍了。
“山上風大，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辛然抬頭。
晴晴彎腰在辛然身邊坐下。
“這座山可真難爬。”郭晴晴笑著說，“不過山上的風景真美?！?p> “晴晴?！毙寥徽f。
“傻瓜。”郭晴晴扭頭看著辛然，“發(fā)生什么事了？”
“晴晴?！毙寥谎劬Ω蓾牧鞑怀鰷I。
“叔叔還在山下的酒店住著呢，你這樣，他知道了會多難過啊?！鼻缜绫ё⌒寥徽f，“到底怎么了？”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件事。”辛然靠在晴晴肩上，哽咽的說。
郭晴晴心里一涼，狠狠地看石頭后面一眼。
郭晴晴晴晴的撫摸著辛然的背，看著山下的風景，心里嘆口氣。
“咱倆先下山吧，山上這么冷，我還是個孕婦呢?！惫缜缯f。
辛然低頭看一眼晴晴的肚子，想到那張圖片上的肉團，點點頭。
顧子卓站在石頭后面，被郭晴晴的眼神瞪著停住邁出去的腳。
晴晴扶著辛然坐在沙發(fā)上，遞給她一杯水。辛然不住地哆嗦，郭晴晴見狀去浴室放滿熱水。
“我放了熱水，你先去洗個澡，不然會感冒?！惫缜缯f。
辛然迷茫的看著她。
郭晴晴心里嘆口氣，扶著她進了浴室坐進浴缸。
“我就在門外等你。”郭晴晴說。
辛然看著她點點頭。
郭晴晴站在浴室門外，給付巖發(fā)微信說今晚要陪辛然一起睡。
付巖極有眼色的回復說好的。
郭晴晴心里松口氣，如果付巖問為什么，自己還真的是沒法說。天殺的顧子卓，真是個大混蛋。
等了半天，辛然依然沒有出來，晴晴有些急了，就輕聲的喊：“然然，你洗好了嗎？”
里面一片寂靜。
郭晴晴又喊了兩聲，還是一片沉默。
顧不得其他，郭晴晴立刻打開門，辛然臉上一片潮紅，閉著眼躺在浴缸里。
“然然，你醒醒?！毙寥粵_過去，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摸她的額頭。
額頭的溫度讓郭晴晴覺得燙手，毫不猶豫的把辛然從浴缸里扶起來，換上酒店提供的睡衣，將她放到床上。
正準備打120，辛然卻睜開了眼睛，搖了搖頭，又暈過去。郭晴晴知道辛然的意思，嘆口氣打電話給前臺問有沒有退燒藥和冰袋以及溫度計。
“叮咚叮咚。”郭晴晴打開門。
“您好，您要的退燒藥和和溫度計?！狈諉T站在門外說。
“謝謝?！惫缜缯f，門外的顧子卓焦慮的看著門，卻不敢沖進來。
“你先回房間吧，然然我會照顧的，如果有什么事我會打電話給你的。然然估計現(xiàn)在也不想見你?！惫缜缯f。
“我就站在門外等著，不會打擾到你們的?！鳖欁幼康吐曊f。
郭晴晴懶得理他，轉(zhuǎn)身關上門。
顧子卓慢慢順著墻滑下來，坐在地毯上。32層的酒店，橘黃的燈光從頭頂打下來。顧子卓感覺又像回到了那年的車禍現(xiàn)場，明明人聲鼎沸，耳邊卻一片沉寂?，F(xiàn)在，明明四周空蕩蕩，耳邊卻嘈雜不堪；明明一團亂麻，大腦卻一片空白。
顧子卓低下頭，看著地毯上的花紋。這一次，真的要失去她了嗎。初一的穿著校服的辛然的那個眼神盯著自己的靈魂看。
睜開眼，辛然看著天花板。慢慢的坐起身。晴晴躺在旁邊的沙發(fā)椅上，聽到動靜，立刻醒來。
“難受嗎？”郭晴晴摸著辛然的額頭問，“總算退燒了?！?p> “我沒事了?！毙寥簧硢≈ぷ诱f。
郭晴晴放下心來，從桌子上倒杯水遞給辛然。一整晚39度高燒不退，郭晴晴差點沒被嚇死。好在凌晨時終于退燒了。
“起床梳洗一下我們?nèi)コ渣c東西?！惫缜缯f。
辛然問：“他呢？”
郭晴晴看一眼門，說：“應該還在門外?！?p> 辛然說：“麻煩你把他叫進來吧?！?p> 郭晴晴有些不理解，但還是點點頭。
“辛然讓你進來?！惫缜绱蜷_房間門說。
顧子卓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著郭晴晴，問：“她醒了，燒退了嗎？”
“退了，你進來吧?！惫缜缈粗俱驳念欁幼?，有些心軟，但一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遂憤憤地轉(zhuǎn)身不與他多說。
辛然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顧子卓走進來。
“你好些了嗎？”顧子卓沙啞著嗓子問。
辛然不回答，說：“今天爸爸和叔叔阿姨要離開南山，等一下我們?nèi)ニ退麄儼??！?p> 顧子卓有些愣，但還是點點頭。
辛然不再多說話，站起身進衛(wèi)生間洗漱。鏡子里的女人慘白的臉，烏青的眼圈，干裂的唇。一整晚不斷變換的夢，讓辛然整個人有些恍惚。夢里是笑著的許如、初一被孤立的自己，第一次和顧子卓見面的會議室，換上婚紗的自己，每個夢都來回的變換。
辛然拘起一把冷水撲到臉上，看著鏡子里滴滴答答占滿水的臉。拿起旁邊的毛巾擦干。換上晴晴從婚房取來的衣服，借用她的化妝品畫了個淡妝?；瘖y品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化上妝，無論昨夜的你面色慘白還是眼圈烏黑，全部都消失不見。沒有人知道昨夜發(fā)生過什么。
辛然站在酒店門口，臉上扯出一絲絲笑容聽爸爸和顧子卓父母說話，看顧子峰低頭跟鐘顏說著什么，鐘顏低下頭。
“你倆去圖魯島要玩的開心啊?！鳖檵寢屝χf。
辛然也笑著說：“您放心吧?！?p> “你們度蜜月回來記得去謝謝你蘇爺爺，子卓要好好照顧好然然啊”顧媽說。
“我會的，媽?！鳖欁幼空f。
“我們走了?！鳖櫚终f。
“嗯，路上注意安全?！毙寥豢粗麄冏宪囯x開。
辛爸看著女兒，心酸的說：“然然跟子卓好好過啊?！?p> “你放心吧，爸?！毙寥槐穷^一酸，紅著眼圈看著辛爸說。
“那我走了”辛爸坐上車。
辛然看著車慢慢的帶著辛爸遠處，直到那車在轉(zhuǎn)彎處消失不見。
“小星星。”顧子卓局促的說。
辛然偏過頭，不愿看他，徑直回到房間。
“小星星?！鳖欁幼扛谛寥簧砗蠡氐椒块g。
“顧子卓，我們離婚吧?！毙寥晦D(zhuǎn)身說。
“小星星，這不可能?！鳖欁幼砍料侣曊f。
“我沒有說現(xiàn)在就去民政局離婚。”辛然平靜的說，“無論是你還是我，現(xiàn)在離婚都是不可能的。無論是你家人還是我爸爸都不會同意。等過兩年吧，我們再去辦理離婚手續(xù)?！?p> “無論他們同不同意，我都不會同意。”顧子卓大聲說。
“顧子卓，圖魯島我不會去了。我今天會買一張去美國的機票，圖魯島你一個人去吧?！毙寥徽f。
“小星星?！鳖欁幼堪?。
辛然平靜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拉著行李箱走到門口。
“顧子卓，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咱們倆的事離婚前我不希望雙方父母知道。”辛然說。
坐著草地上，辛然看著遠方的山。初夏，草地慢慢變綠?？粗柨焐筋^頂，辛然慢吞吞的站起身，往回走。
一個小時后，回到借住的牧民家里。小男孩沖出來，對著辛然說：“姐姐，要吃飯啦?！?p> 吃過午飯，辛然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閉上雙眼，感受日光照在身上。一天天，每天都在看天、看山、看草地。
這是第十天，本來要去美國，坐在機場，看著人來人往，辛然突然變了主意，將手里的機票換成了飛往NMG。
“姐姐”小男孩跑過來。
辛然睜開眼：“怎么啦？”
“姐姐，有人找你?！毙∧泻⒄f。
辛然慢慢坐起身，看著幾米外的人。
郭晴晴紅著眼圈，走過來。
“你怎么來了？”辛然問。
“來找你啊?！惫缜缯f。
“不過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我只給告訴了你我在NMG啊?！毙寥徽f。
晴晴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我去找了董木森。”
辛然哦了一聲：“他也知道了?！?p> 郭晴晴立刻說：“不是我說的?！?p> “我知道?！毙寥惶上?，看著天空：“他那么敏銳的人，又天天和顧子卓混在一起，知道是必然的。他知道了，那么顧子峰應該也知道了?！?p> 郭晴晴一拳捶在她的肩上，說：“你不打算回去了嗎？”
“回去啊?！毙寥徽f。
“騙人。”郭晴晴說。
辛然搖搖頭：“真的準備回去了?！?p> “你想好了？”郭晴晴看著辛然問。
辛然點點頭。
來了這兒之后一直在想，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固然有許如的事和顧子卓的欺騙，也有自己的問題。雖然自己要和顧子卓要離婚，但那是兩年后的事。這兩年怎么瞞住雙方父母和其他人呢，特別是爸爸，如果知道自己要離婚估計要傷心的白了頭發(fā)。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郭晴晴問。
“明天吧?！毙寥徽f。
“你真的想好了？”郭晴晴不確定的問。
辛然看著她：“嗯，想好了?！?p> 一下飛機就感受到S市的炎熱，辛然脫掉外面的外套，推著行李走出機場。郭晴晴的肚子已經(jīng)很明顯，辛然不敢累著她，叫了輛出租將她送回家。
回到自己的小窩時，發(fā)現(xiàn)房間干干凈凈。辛然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顧子卓發(fā)微信。
下午三點，榕樹下咖啡。辛然剛進門就看到坐在窗邊的顧子卓。
“你瘦了。”顧子卓說。
辛然不接話，點了杯美式。
“我過幾天就會去美國?！毙寥徽f，“接下來會在美國準備讀碩士。對外就說我去讀碩士所以要分開住吧。”
“小星星”顧子卓低著頭，“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p> “顧子卓”辛然打斷他的話，“不，不全是你的錯。我一直是那個沒有自信的人，我一直努力討好所有的人，而我自己完全沒有察覺。當你出現(xiàn)的時候，你那么好，應該是所有的女孩都夢想嫁的人，而這樣一個人卻喜歡我。顧子卓，當時的我不敢相信甚至覺得這是一場夢。我不會忘記你的欺騙，我也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只是我們不合適。所有這些事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夢，現(xiàn)在夢醒了，無論這個夢是好是壞，我現(xiàn)在都不想要再回憶了?！?p> 看著帶著余溫的咖啡，辛然起身，提著包說：“我們兩年后還是在這里見吧?！?p> 顧子卓看著辛然遠去的背影，心如刀絞。自己終究還是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