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拎著從酒窖順來的“南冥醉”,和自家人走散的慕若,撥開層層掩映的梅林就看見了一處和這個偌大皇城格格不入的景物。
低矮的亭子孤零零的被包圍在胭脂紅梅中,青色作底,再普通不過了。
被風(fēng)霜侵蝕的瓦檐下方,掛著一塊牌匾,牌匾上用簪花小楷寫著:一里短亭。
慕若抬首,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想著,古人講,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這一里,是個什么說法?
一陣風(fēng)忽然吹過,帶起大片梅花骨朵上的碎雪,悄悄然的迷了慕若的眼睛。
她抬手擋住,手中的南冥醉卻被雪水灌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竟是再不能喝了。
心下有些氣餒,遂袖擺一甩,踏步就要離去。
哪知身后還有個人,悄無聲息的站在那里,竟讓她生生撞了個滿懷。
“你這個人……”
這一眼望去,慕若口中的言語俱失。
她忽的想起《游園驚夢》里,杜麗娘和柳夢梅的初遇。
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在下慕若,這位公子,我們是否在哪里見過?”
紅衣艷烈,狐眼顧盼。
她眸中乍然的光,勝過冬日里遮天的大雪,帶著侵略性的灼人。
“無。”
來人開口,聲音如冷泉幽咽,撩人心骨。
他低眉垂首,發(fā)如雪,眼孕濃墨。眼角處,那一方艷色火蓮,偏生了三分魅色,冷艷入骨。
慕若忽的明白,天地間,原來真的有禍水這種東西。
她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yáng),眼中有著狡黠的光。
“公子,這柄利劍你可識的?”
鋪天蓋地的鵝毛雪簌簌飄落,她著一身單薄的紅衣,站在雪地里笑的恣意。
手中拎著一把烈焰焚城的長劍,劍身銘刻著交頸而纏的鴛鴦羽。
“你若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便還你?!?p> 鳳燁定定的看著她,片刻后,嘴角輕啟:“永安,鳳燁?!?p> 手中的劍何時被抽走的慕若不知道,她的腦海里,還反復(fù)的閃現(xiàn)著鳳燁開口的樣子。
嘴角忽的拉開一條笑紋,隨后竟然哈哈的笑出聲來。
“永安,鳳燁?!?p> 她微微瞇起雙眼,墨發(fā)如云如緞,紅衣燦燦,像是開在冰雪中的血色紅梅,一枝獨(dú)秀,料峭生長。
“你是,我的了!”
廣袖上的鬼狐,漆黑幽深,微瀾詭譎,像是她眼中乍然而現(xiàn)的弧光。
“阿若,幾天沒見,你的臉皮倒是越發(fā)的厚了!連永安王府的天驕?zhǔn)雷佣几艺{(diào)戲,真不怕全京城的貴女們把你撕了!”
慕若抬頭,梅林的枝丫間,蕭一正以扇遮面,姿態(tài)颯然的橫臥在樹上,繚亂的海棠繡滿了他整個的衣擺,露出的眼睛如同落日黃昏中的一點(diǎn)微光。
“阿蕭,非禮勿聽?!?p> 她挑起唇邊的一抹笑,右手的食指與拇指捻起來,眼底漫過思量。
蕭一的眸色一怔,這是她慣有的動作。
特別是在面對獵物的時候。
不遠(yuǎn)處傳來十二編鐘的樂章,遙遙望去,鶯歌燕舞,好不熱鬧。
蕭一剛想開口提醒她,這個永安王府的世子,和她曾經(jīng)捕獵過的人都不一樣,卻只見慕若搖晃在風(fēng)雪中的艷紅衣影。
罷了,左右他護(hù)著她便是了,像那些年一樣,風(fēng)里雨里,都是他們一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