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中慕若又不聲不響的呆了一個多月，眾人好似已經(jīng)忘記了天牢中還關(guān)著這么個人，沒有提審也沒有定案，一切順其自然的發(fā)生著。期間慕若除了偶爾同落伊離斗斗嘴，諷刺他這個前任國師不過是個墜下神壇的騙子徒有虛名，而如今混到這個地步根本是連積攢的好名聲都沒有了。吃著同樣的飯菜喝著蕭一那里順來的美酒，即使身負牢獄之災(zāi)這兩個人也絲毫不顯狼狽。
“喂，你在干什么？“倚在角落的慕若抱著酒壺微醺的看向落伊離，艷紅的長衣垂著，廣袖將纖纖玉指都籠住了一半，她撩起額前長長了的碎發(fā)，微瞇的眼睛里是恣意灑脫的明麗，就像秋日孤鴻撞上了炎炎烈空，仿佛兩種截然相反的物質(zhì)在她抬起的眼中爆裂轟鳴。
落伊離執(zhí)筆的手微頓，復(fù)而抬起頭，案幾上燈火明亮，容色清寒孤絕，微微側(cè)過的臉仿佛高峰之上雪域之地落座的謫仙，白衣裹身，天宇茫茫，眼底劃過的弧光帶著云泥之別的深深清冷。
“剛剛為你起了一卦“他將宣紙上的墨色輕輕吹干，接天蓮葉，濃淡墨影，遠上寒山有伊人垂眉而觀，渺渺白衣卻失了一張臉，“紫薇星動，隕落未央，大兇?！?p> 慕若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廣袖抬起微遮臉頰飲下一壺酒，酒香攢動，她曲了曲腿繼續(xù)閉目小憩。
“說是大兇，不過也是慕若的大兇，與你本無關(guān)?！奥湟岭x將畫像放入案幾下繡青竹的盒子里，又從右手邊拿起一張未著點墨的宣紙，筆落硯臺輕輕說著“可到底是要落在這個身體上的，現(xiàn)在她歸你，所以劫數(shù)也歸你?！?p> 慕若難得睜開眼睛，右手轉(zhuǎn)著空了的酒壺嗤笑道：“你能算世人，連我這縷幽魂都能看破，怎么就是算不出要找的人在何方？“
他怔怔的看著那個繡青竹的盒子，里面是五年一日一夜一張的畫像，他總能記得她的身姿意態(tài)，隔著茫茫白霧卻看不清眉眼。
良久他扶眉輕笑：“不過是個人有個人的修羅場?！?p> 透過燭光那唇色過白過淡，蹙起的眉峰在指尖下慢慢撫平，素衣白衫，青絲彌漫，他難得一見的嚴肅，燃著不明不滅的燭火，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說著：“琉璃風(fēng)燈夜，北宮未央天，名將七星已落三，帝王之星遙遙西墜，天下大亂矣?！?p> “這一生我不曾謹遵師意為這天下起卦替百姓謀福，慕若，這是第一卦也是最后一卦關(guān)于江山天下，福禍相依吉兇參半。我引你為平生一知己，你當(dāng)好自珍重。“
倘若亂世再相逢，惟愿酒香人好眠。
慕若看著收筆后側(cè)臥榻上閉口不言的落伊離，那是極好的睡姿，挺直的背脊在燭光下投影到墻角，月華無雙，像是一株青竹。
她忽而一笑輕飄飄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