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聞者大驚。
“退下，不準任何人進來！”端妃揮揮手，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關閉了房門，只看到婀娜身影里，一角紅衣翻飛，艷麗得很。
來人正是慕若，依舊是翩翩紅衣，兩袖扶風，手中拿著一把雪色絨傘，傘旁繪了一只火紅的狐貍，狐貍的兩只眼睛與尋常狐物自不相同，一只漆黑幽深，一只微藍詭譎，兩廂望去，只覺置身飄忽之地有片刻迷幻。
“今日慕若不請自來，還望端妃娘娘見諒?！?p> 端妃抬頭看了片刻忽然輕笑，白紗溫軟熏有淡淡的檀香味：“地宮五年當真是令你改變了許多，皇城御宴那日，所有人都覺得你還是五年前的慕若，銀白軟甲，豪情萬丈?！?p> “娘娘不覺得么？”
慕若將傘立在一旁，彈了彈衣袍上的新雪，未束的發(fā)隨意垂落一邊，廣袖上細密的金線往來不絕繡出一個狐面，端妃逆著燭火看去，鬼狐雙眸，漆黑幽深，微藍詭譎，就像是此刻慕若的眼睛。微微彎起笑的極是好看，一面是佛陀慈悲，一面是阿鼻地獄。
晚風穿堂送來清淺的梅花暗香，遠處普陀寺的鐘聲忽然響起，一聲比一聲沉悶而肅然。琉璃宮燈下端妃目光復雜：“不，
你依舊豪情萬丈，只是知曉了人生與行兵布陣并無甚不同，而兵者，詭道也?！?p> 慕若喝了一口茶水，重新拾起門邊的雪絨傘，面上全是趣意，指尖捏起盤中的芙蓉糕輕咬一口，眼睛瞇起唇齒留香。
端妃一生見過很多人的眼睛，達官貴人的，販夫走卒的，東宮太子的，甚至是皇帝陛下的，可她此后一生中再未見過有一雙眼睛如同今夜的慕若一般，平和有力量。
“其實娘娘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慕若向來喜歡和痛快人說痛快話，喜歡活的清醒也死的明白。今夜來是聽聞一件趣事想與娘娘做個交換。”
“五年前姑蘇澤縱獸誤傷慕恒，導致慕家三子墜入了專門懲罰不守宮規(guī)的后宮女子建立的萬蛇窟里失心成瘋，慕家告上御狀，當今皇帝龍顏大怒
，五皇子受到了禁朝五年的懲罰，而無法在越演越熱的皇位競爭里占得半點便宜，如今算來期限已到?！泵骰位蔚臓T火里，慕若笑的甚是肆意，左右不過又捏起一塊芙蓉糕送進了口中，燭火的另一頭，端妃平靜的端起茶水輕抿了一口，收緊的指尖垂在水云絲質的白紗里一動不動。
慕若仿佛真的講起了故事，繪聲繪色，娓娓道來，像極了鬧市茶水鋪里講話本子的先生：“五年前正逢我生事，整個京都都亂了一場，我被鎖地宮而慕府多了一位流落民間又回府的千金小姐慕竹韻，不過我卻知道這個所謂的慕竹韻就是慕恒本人。這種事情在京都大院里時有發(fā)生，慕家也并不例外。貞夫人早年被趙氏下藥，命中無子，所以慕恒她是被抱來的孩子?！?p> 長時間的沉默后端妃開口：“我一直知曉你是個聰慧的，尤其五年以后更是玲瓏剔透?！?p> 她重新拾起桌上的書卷，指尖微松，神態(tài)漸緩，就著燭火的光看起來，燈下美人，靜坐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