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神
21.死神
回春堂后堂藥庫,一老一壯苦著臉整理藥材。
一個騎兵裝束的壯碩男人冷著臉掀開隔簾,扔進一口能裝三個小孩兒的大箱子,“喏,要用的藥材拿這個裝?!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竟是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朱三德滿臉震驚:“這箱子……能裝五百斤藥材了!裝滿???帶走???”他忽而有了一種賣炭翁的凄涼和悲痛,想罵郁垚以權(quán)謀私,卻又不敢罵,終究只小聲抱怨道:“這下可虧大發(fā)了?!?p> 朱萬青卻一臉的見怪不怪,苦著臉趕忙收拾療傷能用到的藥材,不過大部分都是外傷傷藥和些溫補藥材。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掠過,領頭的騎兵真是片刻都沒有多耽擱,立馬派人將碩大的藥箱綁上一匹無人的馬兒,向手下的人揮手指了指朱萬春和朱三德就翻身上馬,在鬧市中也威武霸氣地馳騁而去。
朱萬春和朱三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指定的騎兵拎上馬背,竟是一口氣都不喘就列隊往鎮(zhèn)子西北邊的山林馳去。
這二人像兩個破舊的人形麻袋似的橫在騎兵身前,在馬背上顛得七葷八素,兩眼直往上翻,不知道吃了多少塵土,吐了多少酸水,等他們頭暈眼花地到達營地的時候,一群威風凜凜的紅衣黑甲的士兵已經(jīng)圍著碩大的藥箱翻翻撿撿了。
“軍醫(yī)大爹,這些藥沒有問題吧?”
朱三德和朱萬青還來不及感嘆藥材比人待遇好,就被這話氣了個半死,然而力氣終究還是在馬背上被消耗干凈,再氣也發(fā)作不出來。
不過,在滇南王鎮(zhèn)北將軍的軍營里,就是給他朱三德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發(fā)作。
很快有個瘦的跟個皮猴似的老頭轉(zhuǎn)過頭來,打量了他們一眼,道:“這藥是他們的,就讓他們來治吧,我這把老骨頭也該歇歇了?!?p> “啊,軍醫(yī)大爹,別啊……”
瘦猴老頭就在一連串地“別別別”中,弓著身子,慢騰騰地挪到一個小帳篷里。
而一群在瘦猴老頭面前腆著臉賣萌的威武大漢,在將目光轉(zhuǎn)向朱萬青和朱三德的時候,竟同時帶上了幾分似威脅又似警惕的兇狠之相。
“治不好隊長你們死定了!”
“隊長活不了你倆也別想活!”
……
被三四十個人同時用威脅的話打招呼,問朱萬青和朱三德的心理陰影面積。
朱三德雖然是個身材頗為壯碩的青年,可到底是尋常百姓出身,哪里經(jīng)得起三四十個五大三粗的行伍漢子同時威嚇,當即就有些腿軟,心里一個勁兒地嘀咕:“這隊長是什么人啊,這治病治的是什么病啊,叔父他到底能治好嗎,治不好真的完蛋了嗎?”
然而他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叔父雖然一臉苦相,卻淡定非凡,仿佛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
這個發(fā)現(xiàn)可了不得,再看叔父已經(jīng)默默接過士兵遞過來的制服默默換上,心中的震驚更是難以表述。
好不容易尋了一個空子,逮住朱萬青就問道:“叔父,你……之前是不是來過?”
朱萬青莫名地看著他,嘆了口氣,道:“這個軍營是第一次來。”
朱三德便懂了,這個軍營是第一次來,可被捉壯丁卻不是第一次了。
原本還想再問點什么,卻已沒了機會,他二人被領往軍營中心的地方。
越走,朱三德心中的不安就越劇烈,誰都知道,越是軍營中心,位置就越重要。
“莫不是鎮(zhèn)北將軍不好了吧……”朱三德心中有了這個想法,于是他就跟著叔父,被帶進了主帳……旁邊略小一號的帳篷。
帳篷內(nèi)部擺設簡單,一張木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人。
作為醫(yī)師,首先看的就是病人,觀察病人的情況。
可,當他們的目光看到病床旁邊的太師椅上坐著的人的時候,內(nèi)心的驚動可以用石破天驚來形容。
人人都道滇南王鎮(zhèn)北將軍郁垚年輕有為,容顏俊美,冷傲無雙,卻從來都想象不到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有如此氣場,那是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嚴,是風雪冰霜對領域內(nèi)所有生物的審視。
只消一眼,就仿佛受到那冰冷視線的凌遲,讓人畏懼,讓人不安,并且讓人無所遁形。
朱萬青和朱三德都同時想到了這個人的身份,霎時間冷汗淋漓,立馬跪倒在地,“草民見過王爺。”
太師椅上的年輕卻冷峻男人放下手中的書卷,伸出一個手指,隨意一指躺在床~上的垂危之人,道:“給他治治,什么時候治好什么時候回去。”
朱萬青和朱三德都快將身子俯到地上了,心中卻越發(fā)驚懼,他們能聽出來,這話還沒完。
果然,冷漠的薄唇一掀,“治不好,就不用回去了。”
語氣冰冷又淡漠,好似掌控世間所有生殺大權(quán)的死神。
不,不是好似,這個人就是死神。
是塞外蠻子的死神,護得大康北境安寧,卻也喜怒無常,沒有人知道他會在什么時候化身死神,收割無辜者的生命。
“你們就住這里?!?p> 冰冷而不容抗拒的話語輕飄飄地從那人薄唇~間溢出,冷冽的玄色底鎏金祥云紋的衣袍一角就掠過跪在地上二人的臉。
帳篷的厚門簾被掀起,冰冷的夜風灌進來。
帳篷的厚門簾合上,隔絕了月夜的冰冷,這二人忽然都松了一口氣,竟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之感,然而很快這種慶幸又很快被局勢無情地拍散。
“或許,我也要當一回苦命又悲劇的無辜者了……”朱萬青悲苦地想著。
朱三德環(huán)顧四周,突然驚叫起來:“這里只有一張床!”
剩下的抱怨的話他不敢說出口,卻難免覺得荒唐。
只有一張床,床~上有病人,他和叔父一老一壯,就在住在這兒?而且看守在帳篷外的兩個衛(wèi)兵,他毫不懷疑沒有獲得允許他是出不去的。
朱萬青嘆了口氣,道:“先看看病人情況吧?!?p> 這一看,心都涼了半截。
病人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雙眼淤青深得發(fā)紫,嘴唇更是近乎紫黑,氣息微弱而不規(guī)律,似乎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病人身上的傷勢,從前胸到后腰,一條猙獰的傷口橫亙其上,傷口不深,卻不斷地溢出黑血,更叫人心驚的是,這黑血散發(fā)出腥甜的香氣,然而血液也沒有凝結(jié)的跡象。
朱萬青伸手一探脈搏,沉重道:“這毒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