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一塊紅薯引發(fā)的血案

　　　　“死老太婆，你給我站??！你打死我家槿姐兒，你還敢跑？！今兒個(gè)你就是跑到天邊去，老娘也要讓你給我家槿姐兒償命！你個(gè)黑了心肝的老虔婆……”

　　“殺人啦！老二家的要?dú)⑷死病纤募业?，老五家的，還不快攔住老二家的……”

　　“老娘的刀可不長(zhǎng)眼，誰敢攔老娘剁了誰！”

　　“老二家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打死槿姐兒……”

　　“老娘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槿姐兒沒了，老娘就要你給我家槿姐兒償命！你給老娘站?。　?p>　　“救命啊……老二家的，我是你婆婆，你這是大不孝……”

　　“啊呸！老娘我連命都不要了，還管你什么孝不孝！”

　　蘇木槿頭痛欲裂，掙扎著睜開眼睛時(sh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一個(gè)矮小胖冬瓜模樣的老太太在前面跑的飛快，一個(gè)粗布衣裳木簪挽發(fā)、滿目悲痛欲絕的婦人舉著一把菜刀追在后面，好幾次差一點(diǎn)砍到老太太的肩頭，老太太凄慘的哀叫著，胖胖的身子跑的腳不沾地。

　　滿院子熟悉的臉龐。

　　東廂南站在門口看戲的五嬸娘袁氏；東廂北神色不忍的四嬸娘裴氏；西廂南面色驚恐不安的三嬸娘梁氏。

　　一群湊在一起惶恐害怕的堂兄弟姐妹。

　　一堆堵著院子大門，圍著墻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

　　她躺在正屋房門口，小妹小弟趴在她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三姐……唔唔……三姐不要死……”

　　她抬起手，輕輕的撫摸小弟小妹的發(fā)頂，扯出一個(gè)滿足的笑，“業(yè)哥兒不哭，棉姐兒不哭，三姐死了，三姐來了……”

　　兩個(gè)孩子的哭聲一頓，下一刻，猛的抬起了頭，看到躺在地上面色蒼白的蘇木槿在對(duì)他們笑時(shí)，哇的一聲哭的更響亮了。

　　“三姐！娘，三姐活了……哇，三姐……”

　　“娘，三姐沒死……嗚嗚……”

　　院子里，追的雞飛狗跳的婦人，正舉著刀往前砍，聽到小兒子和小女兒的哭喊，腳步一頓，下一瞬，一把丟開菜刀，飛撲過來，看到睜著眼睛笑模樣的女兒時(shí)，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了下來，嚎啕大哭，“槿姐兒，娘的槿姐兒啊……”

　　聲音尖銳刺耳，滿是劫后余生的恐懼。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臉色煞白煞白的，抓著脖子拼命的呼哧呼哧喘粗氣。

　　蘇木槿瞇著眼，看著與記憶里一樣年輕有朝氣的婦人，看著她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眸，笑的喟嘆而滿足，“娘，不哭……”

　　“不哭，娘不哭，只要娘的槿姐兒沒事，娘就不哭……”婦人利索的一把抹掉眼中的淚水，小心翼翼的抱起蘇木槿，“槿姐兒乖，你哥哥去喊大夫了，我們回屋去，地上涼……”

　　蘇木槿嗯了一聲，這才發(fā)覺后腦勺很疼，疼的鉆心刺骨，疼的，不像是死了。

　　入手處，是娘親暖暖的懷抱。

　　她想到什么，心開始劇烈狂跳，手指不自覺攥緊了胸前單薄的衣裳，低聲喃喃，“我不是死了嗎？”

　　聽到她的話，婦人的身子驀地打了個(gè)激靈，忙對(duì)地上呸呸呸連吐了三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壞的不靈好的靈……”

　　說完，才紅著眼看女兒，“不許胡說，娘的槿姐兒活的好好的！還能活七八十年……”

　　蘇木槿笑彎了眉眼，“嗯，槿姐兒還能活七八十年……”

　　婦人這才笑了，抱著女兒就要快步回他們?cè)谖鲙钡姆块g，冷不防，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大叫了一聲，“天爺啊，老婆子我不能活了……”

　　“老婆子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兒子拉扯大，給他蓋房子娶媳婦讓他生娃子，圖的是個(gè)啥啊！自己教出來個(gè)偷家里東西的賊皮子，老婆子打了兩下某些人就要打殺了老婆子啊……”

　　“老婆子我不能活了啊……老頭子，你還不家來，老二家的要?dú)⒘宋野?！老婆子我不活啦……?p>　　一邊拍著大腿，一邊抹著眼淚，哭的那叫一個(gè)蕩氣回腸、抑揚(yáng)頓挫，夾雜著院子里雞飛狗跳的聲音，很是熱鬧。

　　圍觀的村民面面相覷，好一會(huì)兒有人低聲議論開。

　　“這沈氏是太過了，哪有舉著菜刀追著婆婆要打要?dú)⒌?？?p>　　“呸！試試你兒子被你婆婆一棍子打死你拿不拿菜刀……”

　　“哎，你這怎么說話的？那蘇家三姐兒不是沒死嗎？”

　　“說的是啊，蘇家三丫頭又沒死，做兒媳婦的這么對(duì)婆婆可是大不孝……”

　　“得了吧，你們一個(gè)個(gè)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事兒不落到自家身上都不知道疼！蘇家二房平日是怎么對(duì)老兩口的咱們十八里寨的人誰不知道？哪個(gè)不說個(gè)明事理懂孝順？今兒個(gè)這事兒我看是蘇老太太做太過了，打孩子哪有這打法？你們瞧瞧那一地的血……嘖嘖，三丫頭能活，那是命大！”

　　“可別說，你們瞧那丫頭臉白的都沒人色兒了，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蘇老太太在地上轉(zhuǎn)了半個(gè)圈，朝幾個(gè)說話的婦人瞪了過去，幾個(gè)婦人對(duì)視一眼，都撇著嘴別開了視線，蘇老太太氣的梗直了脖子，“你們知道啥？這丫頭好的不學(xué)，學(xué)會(huì)偷家里的吃食！現(xiàn)在的食物那都是救命的，她一聲不吭就偷，我打她幾下怎么了？她要是不躲，我能打到她頭上去？老二家的問都不問一聲，上來就對(duì)婆婆喊打喊殺，那是不孝！大不孝！我絕不會(huì)善罷甘休的！”

　　蘇木槿聽著，抿了抿唇，她不怕蘇老太太把屎盆子扣在她身上，卻不想讓她揪著不孝對(duì)娘親不利！

　　她記得，那年她被蘇老太太冤枉偷了番薯，躺在床上昏迷了三日才醒，醒來后，才知道蘇老太太借題發(fā)揮，不但讓娘親每天給她磕一百個(gè)響頭，磕夠一百天，還故意踩斷了娘親的右手小手指，讓娘親一手剝線、分線的絕活再不能利索。

　　想到這，她扭著身子從沈氏的懷中下了地，沈氏擔(dān)心，她安慰一笑，“娘，我沒事……”

　　她忍著腦殼后一陣一陣的銳痛，忍著一波又一波的眩暈感，緩慢而執(zhí)拗的走到蘇老太太跟前。

　　蘇老太太的話一頓，仰頭看她。

　　蘇木槿垂下眸子，清清冷冷的看著蘇老太太，開口問道，“老太太，你說番薯是我偷的？”

　　“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老太太憤恨的瞪著她，“你這個(gè)賊皮子……”

　　蘇木槿笑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是誰偷的，活了兩世的她卻是知道的。

　　蘇木槿轉(zhuǎn)身，雖緩慢卻一步一步朝正屋走去，到正屋門口，還彎腰拾起染著鮮血的大人胳膊粗的木棍，掙開沈氏，走進(jìn)了屋。

　　屋內(nèi)響起女子的尖叫與孩子的哭叫。

　　片刻后，蘇木槿拎著一個(gè)孩子從屋里走出來，真的是拎著，單手揪著孩子頸后的衣服，另一只手拿著木棍在孩子的后腦殼比劃著，“說，老太太屋里的番薯是誰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