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六月六
聽過采薇打探來的消息,我大致對五色樓的眾人有了些了解,但依然沒有能夠確認(rèn)兇手的線索。我決定要更深入地調(diào)查一下案發(fā)當(dāng)天的情況,于是找來倚月,問問她對于當(dāng)天的情況了解多少。
倚月說:“當(dāng)天,程公子在吟翠樓設(shè)宴過小生日,我和靈瑤被接去演出。酒宴過半的時候,歌舞結(jié)束,靈瑤就先回了。程公子是我的熟客,讓我留下來陪酒。我實在是喝得多了些,到后來已經(jīng)斷片了。看門的劉大爺說,大約是丑時,我被歡歡攙著回來的。我回來后,五色樓就落了鎖,再沒有人出去過。但第二天我醒來,就發(fā)現(xiàn)歡歡確實失蹤了。蕓娘懷疑過也許是有人殺害了歡歡,將尸體藏了起來,于是把院里的水井地窖都翻找了一遍,沒有收獲?!?p> 所以,歡歡的下落是這個案子的關(guān)鍵。若歡歡不是兇手,那一定是兇手將歡歡藏了起來。我問倚月:“這案子可能還牽扯到歡歡的性命,官府不管么?”
倚月面帶愧色地說:“我們沒有去報官。蕓娘說,一來,花樓里出了命案太過晦氣,二來,歡歡是個丫頭,即使報了案,官府也不會真的去查。與其如此,還不如我自己來為歡歡報仇。”
目前得到的信息看似千頭萬緒,可又毫無進(jìn)展,我一夜輾轉(zhuǎn)難眠。
晨起,蕓娘身邊的丫頭來通報:“倚月姑娘,依依姑娘。蕓娘說今兒六月初六,是入伏的好日子,請各院將衣物被褥、器具藏品都拿到院里晾曬晾曬,梅雨季剛過,正是時候除除屋里的霉氣。蕓娘還請了得意樓的師傅,午時請大家在琴樓用午膳。蕓娘命我來幫倚月姑娘晾曬,依依姑娘初來乍到,可以趁此機(jī)會,去各院走動走動,熟悉熟悉情況。”
我頓時打起了精神,和倚月對視一眼,明白了蕓娘的用意。
我囑咐倚月:“我去轉(zhuǎn)一轉(zhuǎn),你記得戴上面具,午時咱們在琴樓見?!?p> 倚月點頭。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尋找什么——兇手不太可能把作案工具留在身邊,還大咧咧地拿到太陽下曝曬。但是,各院晾曬家當(dāng),確實是一個觀察細(xì)節(jié)的好機(jī)會。
我先來到了離舞院最近的曲院。
沒看見靈瑤,卻看見云雅正在晾曬被褥,我湊過去問云雅:“你怎么在這里呀?”
云雅答道:“靈瑤姑娘去幫蕓娘了,我來幫她整理整理。靈瑤姑娘畢竟是新人嘛,總需要照顧好各方面的關(guān)系?!?p> 我笑著說:“你也是來打點關(guān)系的么?”
云雅搖搖頭說:“靈瑤姑娘對我很好,不僅教我曲子,事事對我都很照顧。我很感激她,知道她今天肯定顧不上自己,所以一大早就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忙?!?p> 放心地把東西都交給云雅打理,想來是沒有什么可以查的,我告別云雅,去了畫院。
畫院的婉倩正在將藏書一冊冊地翻開,鋪在地上晾曬。我過去打招呼:“婉倩姑娘。”
婉倩驚喜地看著我說:“依依妹妹,怎么來我這兒串門了?”
我笑笑說:“婉倩姑娘不歡迎么?我是來看看姑娘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p> 婉倩說:“哪里哪里。我這兒有妙妙就行了。舞院的東西都已經(jīng)曬著了?”
“是,都已經(jīng)曬著了?!蔽铱戳丝赐褓荒贸鰜頃竦臇|西,大多都是書局的書,并沒有婉倩自己的書法畫作。于是問道:“聽說婉倩姑娘的畫極好,怎么不把自己的畫也拿出來曬曬呢?”
婉倩說:“今天日頭大,怕日光曬壞了畫上的顏色,等哪天陰天起風(fēng),我再把它們拿出來。”
我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倒是我無知了?!鳖D了頓,我繼續(xù)說:“婉倩姑娘,我有一個不情之請?!?p> 婉倩笑著說:“別這么客氣,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矫???p> 我說:“當(dāng)日我被蕓娘挑中買回來,是因為我念了一首詩,蕓娘很是喜歡。我覺得這是我跟蕓娘的緣分,就想把這首詩寫下來送給蕓娘。但我自小沒練過字,怕是送不出手。所以想請婉倩姑娘代我手書一份。”
婉倩愣了愣,笑道:“舉手之勞。不過今日確實不太方便,改日妹妹來,一定幫妹妹這個忙?!?p> 我拱手鞠了一躬,說:“那就有勞婉倩姑娘了。”
這時,婉倩的丫頭妙妙抱著一床比她自己還要大的被子出來,我向婉倩說:“我去幫一幫妙妙罷?!?p> 妙妙和我差不多大,身材纖細(xì),看見我來幫她十分感激,說:“真是太謝謝你了,依依。真不知道我一個人要怎么把這些東西都搬出來呢”。
我和妙妙一起將婉倩的被褥都搬出來曬好,又去妙妙自己的屋子里,想將她的東西也搬出來。妙妙的房間收拾得非常整潔,幾乎所有東西都放在了靠墻的一個大箱子里。我問妙妙:“這個箱子要搬出去么?”
妙妙說:“不用了。咱們就把床上的被子和褥子曬一下就行了?!?p> 在妙妙的枕頭下,我發(fā)現(xiàn)了一只紅色的,繡著鴛鴦圖樣的荷包。我舉起荷包,向妙妙擠了擠眼,揶揄道:“呀!看看我們妙妙的手藝!這繡工精巧得呀!定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上面!”
妙妙臉紅了起來,連忙搶過荷包,嗔道:“就你眼尖!”
看妙妙的反應(yīng)就知道,這里面肯定有故事。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我撞撞她的肩膀,慫恿道:“說說嘛,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大約是懷春少女都希望有個人能夠分享她的甜蜜,妙妙稍稍扭捏了一下,小聲地說:“他,他是個好人,對我也很好。”說著從荷包里拿出一根項鏈,說:“你看,這是他上個月送我的墜子?!?p> 一顆綠色玉石雕琢成鎖的樣式,用紅繩穿過。我說:“真好看呀!是樓里的小廝么?他這是想鎖著你呀!”
妙妙害羞地?fù)u搖頭,說:“不是。他是個讀書人?!?p> 我說:“不是樓里的啊。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呀?你每天跟著婉倩姑娘,這么忙,你們多久能見一次面呢?”
見我連珠炮一樣地提出這些有關(guān)隱私的問題,妙妙又羞又惱,跺了跺腳,說:“哎呀,反,反正,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了?!闭f罷抱著一床被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