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曼寧的講解之后,杜凌晗此刻倒是覺得心里舒服多了,本來今日見到了明月劇場的周老板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況且站了那么久之后又喝了很濃的茶水,唱曲兒的時候狀態(tài)也會一般,想來準(zhǔn)備的足夠充分了明日再去也是好事,于是也就安下心休息了。
為了表示自己的態(tài)度誠懇,杜凌晗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進(jìn)了明月劇場也是一點(diǎn)都沒有小氣,點(diǎn)了些茶水點(diǎn)心,就坐下了,迎上來接待杜凌晗的不是程林,而是另一個小哥,連個閑話的人都沒有了,杜凌晗也就只能交代了一下來意,然后就只剩下耐心的等了。
只不過今日杜凌晗也并不舒心,在這里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周老板才帶著人到了這里,果然,杜凌晗還看到了昨日同在的兩位老板,雖然沒有很熟悉,但是好歹也算是見過,若是放在平時,依照著杜凌晗的性子,一定會在那里等著別人來叫的,可是今日杜凌晗實(shí)在是等得心煩,看見周老板落座,便第一時間過去了。
“周老板早??!不知今日可有時間???”
那邊周老板還沒有說話,另外兩個人倒是先低頭一笑,接著周老板也低頭笑了一下,其中一位年長些的老板語氣輕蔑的打趣著周老板。
“老周,你看看,你這就過分了不是,咱們這位杜姑娘可是杜啟庭老先生的后人,怎么著也是個名門之后,你說說你就別擺出來你那老一套了,還在這擺什么譜子啊,杜姑娘,你可別介意,這可以說是咱們這明月劇場的老規(guī)矩了,老祖宗留下來的,若是想進(jìn)入明月劇場,必是要經(jīng)過一番折騰的。昨日讓你等了許久還請姑娘別介意?!?p> 杜凌晗低下頭笑了笑,剛想要回話,卻被周老板給打斷了。
“穆老板,你還真別跟我這善解人意,你穆老板的生意做這么大,難不成靠的是你穆老板的慈悲為懷么?可別說我沒見過你穆老板叱咤風(fēng)云時候的狠厲模樣啊,哈哈哈……”
“你看你看,穆老哥,這周老板都開始揶揄你了,我說周老板,這你可真得好好教教我們哥兒倆,就你這么刁鉆的人,對人都這么刻薄,你這明月劇場的人為什么還這么擁戴你???反正也不管是尊敬你還是怕你吧,我還真是想跟你取取經(jīng),好好地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兩位都是這上海灘的風(fēng)云人物,還說什么學(xué)習(xí)啊。”
三個人這樣你來我往的說個沒完,杜凌晗聽著他們之間說不清楚是夸贊還是嘲諷的語氣,只覺得等的不耐煩,滿心思想的都是什么時候能告訴她可以來明月劇場唱曲兒,這三個人似乎是真的一點(diǎn)都不在乎,這一聊就是半個時辰,杜凌晗站著看三人聊得熱火,也不好打擾,大約半個時辰之后,周老板似乎才意識到杜凌晗的存在一般。
“哎呀,你看,光顧著我們?nèi)齻€人閑話了,這杜姑娘都等了許久了,你們倆也真是的,我年紀(jì)大了,記不住事情,也算是情有可原,這你們二人正當(dāng)好時候,穆老板不過就是三十幾歲,韓先生更是,二十幾歲的年紀(jì),怎么也這般不記事啊……杜姑娘,你可千萬別介意,是我這疏忽了,那杜姑娘要不就挑個選段,上臺給我們來一段如何?”
杜凌晗看終于留意她了,也顧不得埋怨對方失了禮數(shù),只想著盡快結(jié)束這漫長的等待時間,于是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的不快,還微笑這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周老板哪的話,我來這明月劇場自然是希望能夠在這里好好唱曲兒的,怎么可能連這都等不得,不知道周老板想聽哪一出?。俊?p> 杜凌晗問過之后,周老板沒有立即表態(tài),反而倒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了一下,似乎很是滿意的詢問了旁邊的兩位。
“穆老板,韓先生,你們看到?jīng)]有,這就是名門之后的底氣,可以讓你隨便提選段的,你二位可是有哪一段很想聽的?”
“我老穆是個粗人,聽不懂這里邊的意境,不像韓先生對這可是極其著迷,從前就在韓先生的口中聽說過杜啟庭先生的名字,想必是研究透徹,那便由韓先生提議,我跟著聽便是了。”
那位稍微年輕一點(diǎn)的人端起茶盞,茶蓋輕扣幾下杯緣,輕輕吹了口氣,抿了一下然后蓋上茶蓋,動作十分干凈,看向杜凌晗的時候也是眼眸溫柔,手上的折扇一合,手指纖長,配著藏青色的長衫,整個人倒是顯得斯文有禮。。
“兩位老哥過獎了,我也不過是個粗人,哪里懂得這些,不過,從前我就聽說杜啟庭老先生的牡丹亭那可是一絕啊,這牡丹亭中有一出‘回生’,我很是喜歡,還請杜姑娘隨意來上一小段吧?!?p> 杜凌晗對這位韓先生的好印象瞬間便加深了一層,牡丹亭是昆曲中耳熟能詳?shù)牧耍彩鲁デ臎]有不會的,顯然,這位韓先生并沒有難為她,于是點(diǎn)頭示意了一下,就去了后臺換衣服,稍微畫了一個輕妝,便上了臺,擺好了姿勢之后,曲調(diào)便緩緩而出。
“休折損守塋梅株,這暗香御寒退暑,更莫向香墳弄鍬落鋤,燕支土裹著玉骨,杜鵑血啼開黃泉路,竹枝歌唱得麗人蘇,拼將十指插香土,漫說是陰隔陽阻,真意兒暗度俏訴,心氣兒輕送細(xì)吐,柳魂梅魄撞地府長眠人魂還酥肌,艷如故……”
父親對于牡丹亭的造詣極其之高,所以杜凌晗自然也是聯(lián)系的較多,杜凌晗唱曲兒的時候收放自如,且連貫通暢,自認(rèn)是沒有問題的,果真唱完施禮的時候便聽到了周老板的夸贊。
“好?。?!不愧是杜啟庭老先生的女兒,曲調(diào)悠揚(yáng),韻味十足!看來我們明月劇場又要出來一位名角兒了?!敝芾习迨紫日酒饋砜滟澋模硗鈨晌灰娭芾习迤鹕?,也跟著站了起來,紛紛拱手相賀。
“那我們就先恭喜周老板了?!?p> 杜凌晗暗自慶幸,但是卻沒有想到事情并不想她想象的這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