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郴州,一夜時間相安無事的度過,以秦觀為首的招討使衙門小勝一局,這也是蠻族入侵以來獲得的最大勝利。
以事后斥候在東門外打探的消息來看,蠻族此次損傷足有千人之上,而且求援書信也趁亂送出,無疑是給原本危機(jī)遍布的郴州城注入一記強(qiáng)心針。
南門,呂璟簡單睡了兩個時辰剛剛醒來,屋外隱隱傳來典獄都保甲訓(xùn)練時的呼喊聲,留給他們的時間有限,多熟悉一分,活下來的機(jī)會就大一分。
“大人,府上孺人來了?!绷嚎朔驳穆曇糇晕萃鈧鱽?。
正準(zhǔn)備穿戴甲胄的呂璟愣了一愣,這才想起孺人似乎是宋朝尊稱低階官員妻子的稱呼。
開口回應(yīng)了聲,呂璟連忙將甲胄穿好,打開房門的剎那,果然看見琴箏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眉目里盡是溫柔。
梁克凡拱了拱手,識趣的離去,琴箏便邁著碎步走了上來,低低的道了句官人。
“如今城里也不安生,阿箏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眳苇Z也不客氣,開口的瞬間就把琴箏手里的提籃接過,隨后忍不住笑了起來。
“果然是自家人,知道心疼本相公?!?p> “就你會說話......”琴箏白了一眼,又忍不住起身抱了抱呂璟,順便說起了她想將欒兒帶回府中安置的想法。
“此事你來決定就好,有什么問題交給高先生就行,沒問題的?!眳苇Z隱約記得欒兒好像是個小丫頭,在翠香閣的時候和琴箏關(guān)系很是要好。
琴箏笑著應(yīng)了,又簡單說了兩句家里的情況,就依依不舍的告辭離去,她很清楚,自家官人是要做大事的人,自己總是不能太粘著他的......
一只荷葉雞,滿罐清茶,琴箏知道呂璟不喜愛煎茶法的油膩,特意只為他沖了清茶。
呂璟并未做作,痛痛快快的將琴箏的心意吃完,頓時感覺身上又充滿了力氣,來到這郴州城這么些年頭,有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大人,呂都保請您過去?!蔽萃獯藭r恰巧傳來梁克凡的聲音。
應(yīng)了一聲,將復(fù)合弓和軍中制式長刀盡皆佩戴,呂璟起身離開這間南門旁的臨時駐地,朝典獄都訓(xùn)練之地行去。
時間尚早,清晨的郴州城隱隱泛著霧氣,不過幾十個呼吸的功夫,已經(jīng)能夠清楚看到微風(fēng)中堅持訓(xùn)練的典獄都。
五百多人聚集在一起尚還顯得慌亂,互相間更是水平參差,與牢城都相差甚遠(yuǎn)。
“大人?!鼻埔娏藚苇Z前來,正在督促訓(xùn)練的呂方忙起身走了過來。
“正則辛苦了?!眳苇Z開口勉勵了句,目光卻落在呂方身后的二人身上,一老一少,其中那老的正是此前在郴州大牢中所見死魚眼老者。
“大人,卑下找您來就是因為這二人本事非凡,留在典獄都中也是浪費(fèi),不如在您左右侍奉?!?p> 呂方開口的同時,示意那二人上前介紹自己。
“小的王闊參見官人!”約莫三十歲的年紀(jì),如麻桿一般瘦弱的體型,雙手處卻老繭遍布,一看就是個老練家子。
“既已入典獄都,就是自己人?!眳苇Z笑了笑,伸手將王闊扶起,這個已近而立的好漢竟雙目通紅起來。
“大人,王闊之前的案子有些復(fù)雜,不過人不錯,本事也沒得話說,一柄大刀舞耍的水潑不進(jìn)?!眳畏匠鲅耘e薦,直把王闊聽得面紅耳赤。
“好漢子,既然正則對你看重,就先來本官身邊做個親兵都頭如何?”
呂璟身邊親兵的組建基本延續(xù)了牢城都的編制,只是基本編制由保換成了都,梁克凡暫時的職位就是一都都頭,轄下十人,也是目前親兵的全部人手。
“小的謝大人厚愛!”終于走出了暗無天日的大牢,王闊神情很是激動,當(dāng)下就應(yīng)了下來。
呂璟又笑著安撫幾句,吩咐梁克凡帶他前去安排,目光落在那一直滿臉冷漠的死魚眼老者身上。
“小子,老頭子這把年紀(jì),你就不要想著用什么說辭了,等那些蠻崽子們上來,若你能殺得過某,給你小子賣上一年命也無妨?!?p> “大膽!”死魚眼老者話音剛剛落下,一旁的呂方就有些怒了,這老家伙剛剛跟自己說的好好的,現(xiàn)在竟敢在大人面前如此放肆,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
手中方天畫戟扔給一側(cè)典獄都保甲,呂方大步一跨,抬拳就沖了上去!倒要讓這老家伙莫要這般張狂!
拳如風(fēng),呂璟麾下眾將若是論起步下馬上的功夫,呂方穩(wěn)妥妥的第一,腳步連跨間雙拳已如風(fēng)卷一般向著死魚眼老者罩下,封死退路!
“來得好!”面對呂方的兇猛拳風(fēng),死魚眼老者卻毫不慌亂,輕聲贊賞一句,腳步已經(jīng)在瞬息間接連頓挫,原本看似無解的拳招竟被他直接躲開!
“喝!”呂方也面露詫異,前沖之勢不減,沖拳的同時,腿踢老者腹間!
一聲結(jié)實的碰撞,呂璟在旁邊看的真切,那老者硬接呂方一記鞭腿,竟然分毫未退。
反觀呂方,雖然強(qiáng)自穩(wěn)住了身形,但面色已經(jīng)脹紅起來。
“通知田保副和大保長周云清、李俊前來?!睋]手制止了想要一擁而上的親兵,呂璟此時也來了興致。
這個年紀(jì),幾招之內(nèi)就能把呂方逼到如此地步,在整個大宋都是屈指可數(shù)。
親兵領(lǐng)命而去,田魁、周云清和李俊陸續(xù)前來,此時場中呂方和那老者也斗到了極致。
扭腰落步,一陣塵土激蕩,呂方反身就是三拳,卻是吸取了之前過猶不及的教訓(xùn),盡皆留了力,卻依舊拳風(fēng)赫赫。
“孺子可教?!崩险哒婧盟崎e庭信步一般,只是以掌對拳,卻讓呂方渾身的勁都使不出來。
“加我老田一個!”田魁早已按捺不住,大吼一聲就加入了戰(zhàn)端,他卻是個更加兇狠的人物,老不以筋力見長,按說這老者應(yīng)該會遭遇麻煩。
只是真正的情況,卻讓呂璟也忍不住嘆息,田魁竟然被一拳打翻在地!這老者,如斯恐怖!
“我也來!”眼看的呂方和田魁二人還遠(yuǎn)不是老者對手,李俊呼喝一聲也加入了進(jìn)去。
三對一,其中尤其是呂方和李俊二人,往日里多有交流,拳腳間隱隱打出了配合,給老者造成了一定麻煩。
可即使如此,想要勝出,依舊是個看不到盼頭的事情。
“大人,此人的拳腳似乎有些眼熟,待我來會上一會?!?p> 最后沒有出手的周云清也動了心,朝呂璟拱了拱拳,幾個踏步就加入戰(zhàn)端。
拳腳翻飛,周圍的土石都被幾人打斗激的四亂翻飛,田魁如惡熊,呂方和李俊二人互相配合,招招凌厲,周云清更是拿出了看家本事,聯(lián)手斗那老者!
足足五十回合!呂璟在一旁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若是那老者鐵心下手,呂方等人這會尸體怕是都涼了......
呂璟這么一愣神的功夫,場中的局勢卻是又升起了變化。
只見周云清此時忽然連退三步,呂方三人卻好似福至心靈一般,同時以沖拳出手,呈三角形將老者圍在中央。
老者依舊不徐不疾,時而化拳,時而為掌,一一將呂方等人攻擊接下,只是此時額頭已經(jīng)見汗。
就在此時,周云清突然出手,幾個大步之間身子已經(jīng)驟然竄起半丈高,竟從下往下,抬拳直搗老者頭顱!
嘭!老者正是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頭頂突然遭到攻擊,雙掌上接的同時,已經(jīng)被拳上蘊(yùn)育的力量貫沖,直接在地上坐了一個大馬趴,樣子狼狽不已。
呂璟連忙吩咐親兵們將老者扶起,又分別確認(rèn)了周云清等人無大礙,再看向老者時,目光已經(jīng)只剩震撼。
“行了,老頭子既然輸了,就給你小子干上一年的護(hù)衛(wèi),好酒好肉的供著,其他事卻是別找某?!崩险吲牧伺氖终疲o了呂璟一個經(jīng)典的死魚眼。
“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一邊揮手示意呂方等人各自散去,呂璟一邊恭聲詢問。
“老夫單名一個鶴字,叫某鶴老頭就行?!?p> “如此,以后就多多麻煩鶴老?!眳苇Z正準(zhǔn)備安排下鶴老以后的事宜,南城墻上忽然傳來了激烈的梆子聲!
緊接著,就是綿延的軍號聲在城外響起,沉寂了一夜的蠻族再度有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