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還好,今天是顧小悠的生日,夏遠說要和她一起慶祝生日,她早早下班,夏遠又約了她在他們經(jīng)常去的那家餐廳,小悠早早的下了班也就在那等著。才發(fā)現(xiàn),過去的一年他們雖然身在同一個城市,橫豎也就是一個小時的路程,而這時,他們的相見輕而易舉,反而有些不真實,威爾夏餐廳的白天不如晚上美麗,金色鑲邊的紫紅色天鵝絨窗簾將整個餐廳的色調變得柔軟,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里灑過,像不經(jīng)意灑在油墨畫上的多余的色彩,不失隨性。每天晚上,這里還會有一個溫柔的男人在一家三角形狀的鋼琴旁邊演奏一曲柔情的樂曲?!@里還和往常一樣,此刻的顧小悠等待著夏遠,這一年,她的生日將和以往不同,她將會和自己的愛人一同度過,她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自己的手指,縫隙間溜走的陽光把她的手指照亮,紅色且透明,猶如攢動的小火苗,她看了一眼手機,突然想給夏遠發(fā)一個短信,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這種心情是以往沒有的,有些焦急有些不安,仿佛那手指尖上的小火苗跳到了自己的心口上,那小火舌一舔一舔,把自己的心燒的一會兒痛一會兒癢,十分難耐。她盯著手機,正在踟躕之際,夏遠的短信就突然來了,“我馬上到,等著我”。她的眼前一亮,心口的暖流流遍了全身,她抿著嘴,看著身旁那架三角形狀的鋼琴,勾勒著稍后即將降臨的美好的夜晚,和,即將到來的她深沉的愛人。
夜幕降臨,夏遠也來了,今天的他神采奕奕,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配上的一條墨藍色的領帶,顯得正式。他進門的時候,手中拿著一把紅色玫瑰,是那種動人心魄的誘惑的紅,他遞到顧小悠面前的時候有些忸怩,但還是大方地送了過去。顧小悠看著那一大捧嬌艷欲滴的花,看著夏遠,總覺得一切美好的那么的不真實。就像是電影里或者是古老的戲劇劇本中相隔兩地許久未曾晤面的戀人,長久不言語,一見了面好像不知說什么好,說什么都顯得多余,攝像師這時候便會給鏡頭朝向遠遠地不見邊際的藍天,或是幽幽的不見深淺的江海,總之是美好的感情或者所有的情緒都需是含在景致里,這樣才能將想要表達的情愫彰顯的淋漓盡致。顧小悠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此刻餐廳里昏黃的朦朧的燈光,再夾雜著一些淡淡的玫瑰花香氣,一會兒等那鋼琴聲音響起,一切就更加恰當。
“謝謝你,夏遠?!彼杨^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只溫存的小鳥。一會兒功夫,鋼琴聲音就響了起來,她把她的頭用力靠向夏遠的肩膀,好像能夠從那里就前進他的心,她流淚了。
夏遠用手撫摸著他的頭發(fā),感覺有濕潤的東西劃過自己的手,她看著小悠,對她說,“這個時候不該哭,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顧小悠看著他,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夏遠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一看,竟然是吳平的電話。
這是他第一次再顧小悠的面前接到吳平的電話,他盯著屏幕,上面赫然寫的是“吳平”兩個字,他看著顧小悠,任電話響著,轉過頭去不看,鈴聲驚動了小悠,她看著她的手機,一臉好奇地問“怎么不接電話?”
夏遠看著顧小悠,神色有些慌張。雖然他早有準備和顧小悠的相處早晚會有這樣的突發(fā)情況,但一旦真的身臨其境卻仍然手足無措,他還沒有準備要在小悠面前跟他的妻子對話,如果語氣太過平淡,會暴露他們的熟悉,如果刻意客氣,也會徒增他的緊張,于是就擱置了下來。顧小悠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說“是她?”她的眼光像把小刀,夏遠不能說謊,她知道,他也是說不了謊的,他一撒謊就開始結巴。
夏遠沒有回答,顧小悠懂了,“快接吧,說不定有什么要緊事。”顧小悠的表情很平靜,甚至有微微的笑。
夏遠看著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小悠又沖著他點了點頭,他接通了電話,小悠聽到電話里的聲音傳來。
“你在哪里啊,我和斌斌剛上完補習班,你過來接我們一下吧……”電話里女人的聲音很大,是表達親昵的語氣但是響度太大讓人聽過去有些刺耳。夏遠看了看剛剛被服務生端上的蛋糕,說“能不能今天自己先打個車回去,我今天有很要緊的事情。”
“不行。”那女人響亮的聲音撒起嬌來,“我今天都累死了,不想自己打車了,而且你問斌斌,那些出租車里的味道難聞極了,我們就想讓你來接我們”,夏遠正欲開口,電話那頭就換了聲音,“爸爸,我餓了,我想回家,我不要坐出租車,我就要你來接我們……”小孩的聲音很清甜,像潺潺的溪水。夏遠說“斌斌,你乖乖的聽話,爸爸今天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你乖乖的和媽媽一起坐一個出租車回去?!毕倪h的聲音也負荷著那清甜,變得柔軟。
“不,我就要你送我們回去!爸爸你不來,就是不要斌斌了,嗚嗚,你是壞爸爸……我就要你來接我們……”電話那頭的小孩開始急躁,哭聲從電話那頭傳來,愈發(fā)刺耳。
這時,電話里又傳來了女人的聲音,“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你最重要的不就是我和兒子嗎?生意上的事嗎?不怕,你推了就是了,回頭我跟我哥說一聲,讓他再介紹幾家客戶給你認識,正好他那邊最近來了一批很不錯的紅酒……”女人的聲音變得嚴肅了不少,可還是帶著那份滲人的嗲。
“我有很重要的朋友今天有很重要的約會,你們就不能稍微理解我一下?”夏遠說,他開始有些激動,一手拿著電話,一手解開了自己領口上的口子,這個動作讓小悠突然想起他們最初交往的日子,那個時候的他為了掩飾自己的莊重,總會可以的解開自己的扣子,因為解開的太多,反而看出了那份感人的刻意。當她聽到夏遠口中“重要的朋友”時候,她還是有些震動的。
他在別人面前稱呼她,也只能是“重要的朋友”,尤其是他的妻子面前,那不然,她又是他的誰?
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鼻子一酸,于是到吸了一口長長的空氣,把即將流出的眼淚填了回去。
“你去吧”她說,夏遠看了看她,搖了搖頭,輕輕說“我不走”。顧小悠推開電話,說,“你聽話”。
夏遠望著顧小悠,手里的電話仍然是那個女人的聲音,雖然聽不大清說的是什么,還能看出是一樣的語氣,而且響度越來越大,“你走吧,改天再見”。顧小悠停了下來,停下了她剛才的想法,轉而認真的笑著眼睛里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好”夏遠看著她,像一頭溫順的獸,“好,我等一下過去,你帶著孩子在周圍先找個地方等我吧。”他說。
掛了電話,餐廳里的鋼琴曲還沒有結束。
“對不起,小悠……”夏遠剛準備道歉,就被顧小悠用手指捂住了嘴,“不要對不起,夏遠,以后不要跟我講這三個字,我不喜歡你跟我道歉,真的,我們之間也不用道歉,你知道的,你快去吧,謝謝你,今天的生日我非常愉快,也很幸福。你快走吧……”小悠說著,眼神不定的望向別處,她害怕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她的心愛著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走吧,他們等久了又會打電話來了”她轉過頭鼓足了很多力氣對著夏遠說。
“我想跟你一起吹完蠟燭再走,他說。”
“不用了,心意到了就好”她答。
“好?!毕倪h說,他起身的時候在顧小悠的額頭吻了一下,才小心翼翼戀戀的離開。
顧小悠望著他的背影,夜色很快將他的身影吞沒,他開著車,很快就不見了。顧小悠看著桌子上新鮮的玫瑰,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火苗晃動著,像是可以把她的記憶帶回遙遠的故鄉(xiāng)。她想她的媽媽了,二十五年前的今天,她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二十五年后的今天,她在這里緬懷她的恩寵。燭光閃爍,她看見了自己的手指,像被染黃了的褪色的絹布。
既然選擇了和他一處,這些都是意料之內的不是嗎?只要生活還在繼續(xù),只要生命還在繼續(xù),她就是必須要接受的,他的好,他的壞,他說過,他是她的專職愛人,他的愛,她是絲毫不會懷疑的,既然是他,她就會一如既往的去信任,這是忠貞么?她并不知道,她看著餐廳里悠閑的人們,眼睛瞇了起來,像只貓咪。
鋼琴曲一曲已經(jīng)完了,末了,她起身,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有坑坑洼洼的陡坡,她抬頭,看見了一盞純白的月亮,像蒙了層鵝黃色的輕紗,從一個坑到了另一個坑,坑坑洼洼此起彼伏的,竟全是那月亮的影子,長夜漫漫。
月光真好,把她的影子照的長長的,好像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