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林遐沒有音樂天賦,就算練到十指充血,死的時候還是不能彈奏一曲。所以,她不能像母親那樣半途而廢,無論再苦再累,只要彈下一指,一定要堅持練完一曲。曲終之際,身后忽然傳來阮正崠的聲音:
“上天給每個人的時間總是有限的,很多人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的事時,已經(jīng)沒有了時間?!?p> 僅僅是個聲音,都能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動。幸而暮色籠罩,那瞬間的失態(tài)很快被掩蓋。抬起頭,她的目光變得冷然,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地輕笑。阮正崠卻擦肩走過她身邊,在臨岸處停步,凝望夜色中的湖水,只在她眼里留下一個背影。
“很多年以前,我答應送她一副最好的古琴。可后來,我發(fā)現(xiàn)古琴太傷指骨,所以后悔了?!彼^續(xù)說。
“所以,你一直告訴她,還沒有買到最好的古琴,等買到了,再去報名學習?!?p> “你很聰明?!?p> “可她卻背著你,拿著一把廉價的琴偷偷地練,卻怎么也彈不出完美的音色,于是練得更加刻苦??傁朐谏杲Y之前,給你彈奏完整的一曲?!?p> “你懂得太多?!彼仡^,有些驚訝地望著她的臉。
“不是你自己說的?阮正崠的故事流傳在唐人街,隨處可查?!?p> 撩開耳邊的散發(fā),她冷笑著回視,絲毫不膽怯他的目光。那斜翹的眼神和自傲的動作,居然把阮正崠震在原地。
“你,到底是誰?”他問得尖利。
“我,不也是隨處可查?你不是已經(jīng)查到我在的學校,我學的古琴,還有我練的鋼管舞……”
“唉!這個世界,到底還有多少個長得和她神似的女人?我還能有多少次幸運,能遇上像她那樣的女人。是啊,我老了?!鞭D過身,他慢慢地朝來時的路走去,最后消失在月色里。
從那以后,她再也沒有見過阮正崠。
等到腿上的石膏拆除完畢,David就拉著她逃也似地離開那所豪宅,說是要趕在夢曉然旅游回來前消失。她覺得David不夠聰明,如果是阮正崠有意安排,那女人是不會突然回來的。接下來的日子也算平靜,她回到自己租的小屋,按時上學放學,周末就去練練古琴。平時也會有搭沒搭地和David短信聊天,偶爾也會接受他的邀請,出去吃頓晚飯,看場電影,或是參加個名流派對!她想,這就是所謂的“拍拖”吧,而且是和少女們都仰慕的高富帥,談論的話題總離不開豪車和名牌。
“David,說真的,除了和女人談論名車名牌之外,你還有沒有其他話題?”那次晚飯,她終于提出這個問題。
“女人,不都是喜歡這些?”他又送上一份禮物袋,笑著說,“最新款的包?!?p> “我的手提袋還能用?!彼讯Y物袋推回到他面前。
“還有這個,蘋果X,最新款?!彼帜贸鲆环菪《Y物盒。
“發(fā)票也給我吧,退的時候用得著?!?p> “我就知道你不一樣!”David望著她,一點也不介意她語氣間的嘲諷。
“得!我覺得自己像你姐姐!這姐弟戀,還是不要的好。”
“好。那咱們不做‘姐弟戀’!做‘夫妻’吧。我想在我老爸婚禮上,正式介紹你,怎樣?”
剛剛吞下的酒水吐了一身,她邊失態(tài)地擦著衣襟,邊忍不住追問:
“婚禮?什么婚禮?”
“上次和你說過的呀,我爸和夢曉然之間的約定。下個月,他們會舉行一場家庭婚禮?!?p> “呵呵!”
那是她最后吐出的兩個字,接著掏出信用卡,準備付下這頓晚餐,趕緊走人!David當然搶著付賬,還堅持把她送回住處。一路上,她想說的話不多,只是有句沒句地搭著。比如,他問買什么禮物?她答,讓我準備吧,會是一份很特別的禮物。他高興地點頭!這說明,她同意出席!
她當然要去,而且會送上一份特制的禮物,慶祝阮正崠的新婚。
婚禮安排在另一棟別院舉行。David告訴她,那里是他爸獨居的地方,雖然沒有他媽的豪宅漂亮,但也算可以。婚期決定得有點突然,新的女主人夢曉然急著找人一起布置新房。于是,David極力推薦她,目的很明顯:打好“準婆媳”關系,對將來的生活很重要。她心里雖然覺得可笑,但這場戲比任何一個大片都有看頭。她不但要參與,而且要非常的高調(diào)。
第二天,她就自己開車到山頂上的別墅。從外表上看,房子確實不大,不過很經(jīng)典,是一塊塊巨石搭建而成,風格落款在歐式古堡的模板。前院后院都種滿紫色的薰衣草,正直花期,香味熏得她有點心亂。幸好大門很快被打開,睡眼惺忪地夢曉然拋出一句:“你隨我來!”
走進屋,夢曉然指著一樓的客房,吩咐說:“你就暫時住這間客房,平時給我做做飯菜,打掃打掃房子,帶我去購購物就好?!?p> “David讓我來幫忙打理新房,不是做女傭兼司機?!彼湫χ?。
“對呀,這里不就是新房,每天都需要人打理?!眽魰匀粦靡膊粺崆椋又€補充一句,“要做我們家的媳婦,不容易!多少女人和我套近乎,想近水樓臺靠近David,我還不讓!反正,你學校也放暑假了,與其去打工,不如就這里陪陪我。回頭我和他爸說,給你付個準媳婦的零花錢?!?p> “這還差不多?!?p> “呵呵,女人啊,沒有錢買不到的?!眽魰匀淮騻€哈欠,繼續(xù)說,“David不?;貋?,不過二樓還是保留一個他的房間。我和老公住三樓。他在家的時候會比較喜歡安靜,所以不希望你上去打擾?!?p> “老公”這個詞叫得挺順口。她不再說話,只是等著看好戲。“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月,她是打撈定了;局,是攪定了。
一樓說是客房,條件也不差,就是房間不帶浴室。她得走到廚房一側洗漱兼沖澡,沒有浴缸給她享用。這樣也沒有什么不方便,因為大多數(shù)時間就是她和夢曉然兩個人。
二樓David的房間她進去過一次,滿屋全是林芷蒽的照片。從他們還是孩童,到最后那張她法學畢業(yè),之后再也沒有更新。也許就在她畢業(yè)的那天,這個“哥哥”意識到“妹妹”心里一直愛著的是自己的父親。
可她又有什么辦法可以繼續(xù)恨阮正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