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無災(zāi)無禍,平安度過此生,便就叫應(yīng)無患吧?!抖访仔∶瘛?p> 阿殊曾說過,永遠(yuǎn)不要和一個孩子計較,因為你根本不清楚你在計較些什么。懸鈴一路都是跟著那孩子走的,他年齡尚小,卻一副大人面孔,說是顯老也好,成熟也罷,反正說起話來能殺死所有氣氛。
“姐姐這年紀(jì)了,竟連自己的家都尋不著,記不清,可真是糊涂。還讓一個孩子陪你去尋,真是世態(tài)炎涼,世道不公……”他嘮叨了一路,怪責(zé)她讓酒鬼帶他下山一事,可這又關(guān)木懸鈴什么,她本就是被這師徒二人半推半就答應(yīng)的。
再者說,她身上的這些銀子,養(yǎng)活她一個人都難,更何況多一張嘴。
“眼下,我們一路往東,去玉都城,師父說那處人多消息多,說不準(zhǔn)那里有人認(rèn)識你?!彼喙庖黄?,似是注意著她抱著的金梧,酒鬼師父臨行前順帶贈的,雖說順帶二字輕浮了些,但他好似確實是如此隨意的態(tài)度。
“應(yīng)……應(yīng)無患,你等等?!睉意徑衅疬@名字來仍有些別扭,尤其是將應(yīng)無患的那張臉放在這小胖墩的身上,詭異得很,她溫聲說道,“姐姐可否就叫你無患,或者患患,應(yīng)子,顯得親昵些不是?”
“不可?!彼樕闲σ馑查g全無,隨后態(tài)度堅決道,“那是我?guī)煾赶律綍r特意賜予我的名字,不可以隨便改。再者,我也不想同你親昵些?!币擦T了,同一孩子計較什么?
她又深吸一口氣問道,“你那師父可是叫陽起石?”那雙眼微微靈動,隨后仰著頭直勾勾盯著她。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唯一露出孩子般好奇的眼神。
她本想逗他一逗,清嗓說道,“姐姐我,可是有著通曉天地的本領(lǐng),能算到很多事,你想不想學(xué)?”
小無患搖頭倒是搖得堅決,“金牙伯伯說了,這些都是江湖騙子騙人的把戲,唬人用的低端伎倆。師父告訴我,行走江湖需光明磊落,即便無名也不能無德?!边@無德暗指,不,算是明指她了。
懸鈴輕出一口氣道,“你小子能好到哪里去,我來這里第一天,就被你騙去一大捆糖葫蘆,不照樣是低端的伎倆?”
“非也,非也?!毙o患像是來勁了,同她解釋起來,“咱們做的是交易,交易便是你情我愿。我拿了你的銀子,答應(yīng)為你做一件事,無論這事的大小,我都不會食言,這是我下山的原由。你非但不能說我用了低端的伎倆,還應(yīng)該夸我有情有義,言出必行才是——”是啊,同一孩子計較什么,她強顏淺笑著點頭。
走了半天的路,一路向東行,看著天色漸晚,城中的客棧又是一大筆開銷,為了省錢,他們宿在一戶獵戶的家里。獵戶夫婦心底善良,非但沒收下他們的錢,還特意煮了熱湯給他們暖暖身子。
“這里離玉都城還有一天的腳程,你們明日一早走,估摸著天黑前就能到了?!鲍C戶夫人捧來熱湯分給在做的大人小孩,他們家還有一對龍鳳娃,長得是一模一樣,小女孩的臉稍稍圓一些,“小鳳,給你哥哥喝?!?p> “娘,哥哥已經(jīng)喝了一大碗了?!迸⑧洁熘?,看向一旁小無患手里那碗,“你為什么不喝呢?”本想著他若不喝,便拿著這碗給哥哥的,可誰料小無患很是不懂女孩心地一飲而盡。
“姐姐,好喝?!彼策^頭,似是將這鍋又摔給了她,果真是個狠角色,是啊,同一個孩子計較什么。
她將自己那碗熱湯遞給女孩,“去吧,給你那哥哥喝去。”女孩笑著很是滿意地捧著它走向里屋,小無患不明白,別人心甘情愿給的糧食,為什么這個女人如此不愛惜,反倒三言兩語就被別人的話給說服。
“那丫頭是騙你的,她已經(jīng)喝了一大碗了?!?p> 懸鈴笑道,“我本就是知道的,可那又如何,寄人籬下,本就應(yīng)該收斂一些?!?p> 小無患遞過那碗湯到她面前說道,“給予不該出自真心么,你放心,我不會白吃他們的?!?p> 比起那個說話尖酸刻薄,又是小心眼的應(yīng)閣主,小無患顯然可愛多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來,小無患沒有睡在給他搭得那張木床上,這還沒到卯時,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她四處尋了一圈,最終在小屋旁的竹林找到了他。
他個子不高,這年紀(jì)的孩子本就個子不高,手里緊握著一把鐮刀,小手極為用勁地砍下去,稀稀落落地落地。
“你在干嘛,你砍竹子干嘛?”
初生的日光照得他的影子落在這片竹林里更是孤獨凄涼,“給這家人做個竹凳?!迸?,他說的,不會白吃,便是這個意思。懸鈴低頭看了眼他的手藝,不得說,小小年紀(jì)竟會自己砍竹子,做板凳,前途無量。
“你好似不喜歡虧欠別人?!彼自谒砼?,盯著那把竹凳一點點成型,“人小鬼大。”
“師父說,做人本該如此,有來有往,無愧于心,才能兩袖清風(fēng)于世上?!彼裆?,虎口被拉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瞬間滲出血來,“你,你能不能幫忙包一下?”
她雙目愣了愣,隨后很是大氣地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小無患不怕,姐姐在呢?!?p> 他尤其嫌棄地推搡開,“我是說傷口,給我包一下傷口!”小孩,不要同小孩計較。
好不容易找了干凈的布與藥膏給他敷上,懸鈴忽然想起一事問他,“無患啊,在你下山之前,真的沒有名字么?”
小無患雖不喜歡她無患啊,無患啊地喚他,但這幾日她怎么也改不過來,便只好妥協(xié),“我和別的孩子都是師父撿來的孤兒,孤兒本就是沒有姓名的,師父說不下山,不入塵世,要姓名干甚?!?p> 她笑道,“可你師父也有名字不是?”
“那不同。”談及師父,小無患昂首道,“師父不是孤兒,師父本就有名字?!?p> 見他如此較真,懸鈴柔下語氣道,“好了,包好傷口,我們接著上路吧?!?p> “那姐姐呢?姐姐是孤兒么?”
她頓了頓,隨后低下頭告訴他,“姐姐有名字,姐姐叫做蔓生?!?
紅心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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