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檢是在市里的法醫(yī)鑒定中心進行，馮舒城和宋建華趕到的時候，老趙和助手們還在工作著。
來到尸檢室，推開門，各種藥水散發(fā)出來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宋建華皺了下眉，輕輕的刮了下鼻唇的位置。
“趙哥，結(jié)果出來了嗎？”馮舒城問。
“嗯，暫時有個大概了，死者名叫秦懷遠，四十三歲，一米七六，死亡時間應(yīng)該在九點三十至九點五十之間。而且，這具尸體很有意思?！崩馅w饒有興趣的說到。
“哦？怎么回事？”宋建華看到老趙對著尸體發(fā)笑，感覺自己渾身發(fā)毛。
“你們看這里。”老趙指著尸體左肋下的傷口，“全身上下就這一處傷口，寬約四公分，傷口整齊，傷口深度約為十五公分，穿透了心臟，結(jié)合死者身著衣物傷口處的破損程度來看，兇器應(yīng)該是一把四公分寬，十五至十七公分長的匕首，十分鋒利?！崩馅w頓了一下繼續(xù)說到“最有意思的你們知道是什么嗎？”老趙抬眼看向馮宋二人。
“是兇手，一刀斃命?！瘪T舒城看著尸體回答到。
“對，是兇手?！崩馅w贊賞的看了下馮舒城，“如果不是兇手碰巧不小心扎到的，那么，就說明。。?！?p> “說明兇手對人身體的各個部位和構(gòu)造十分熟悉，”馮舒城接著老趙的話，繼續(xù)說“而且兇手身材應(yīng)該比較魁梧，至少是很壯實，死者的身上沒有其他傷痕，被害現(xiàn)場也沒有搏斗痕跡，可以想象的到，死者身形被制，然后兇手一刀下去，直插心臟，直至被害人死亡?！瘪T舒城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心臟位置，然后大致構(gòu)想了下死者是如何斃命的。
“如果說兇手是那種身材很高大的，應(yīng)該是從背后，我的設(shè)想是。?！崩馅w比劃了下，發(fā)現(xiàn)解釋不出來，看了眼宋建華，“來，你過來?！?p> 宋建華翻了個白眼，站到老趙前面，充當受害人。
“蹲下點，再蹲，對?！?p> “這樣，這樣……”老趙用右手把背向自己的宋建華的脖子摟住，然后左手成握刀的樣子，捅向宋建華左肋，“我感覺是這個樣子的?！?p> 馮舒城看著老趙和宋建華比劃的樣子，想了想。
“對了，老趙，那半支煙呢?！?p> “哦，哦，差點忘了，那半支煙上只有死者的指紋，煙嘴上的口腔分泌物和死者的一致?！?p> “死者的遺物呢？”馮舒城現(xiàn)在腦海中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他需要證實一下。
“在這里，所有的都在這。”老趙來到另一個工作臺，指著桌上被物證袋分開裝好的的物品。
馮舒城拿起死者的煙盒，和那半支煙不是一個牌子，隔著物證袋打開煙盒看了下，煙盒中還有十幾支煙，煙盒的牌子和盒中香煙是一致的。
這證實了馮舒城的一些猜測。
“如果是從后邊用刀殺了被害人，以你們剛才的姿勢，受害人勢必會被兇手拖著向后倒，而現(xiàn)場，受害人是趴著的，兇手應(yīng)該是會有一個動作而使死者無法發(fā)出聲音，直到確認死者死亡后才放下的尸體，不然任誰被來這么一刀都會發(fā)出大喊的聲音，即使是被直接插入心臟，現(xiàn)場沒有尸體被拖動的痕跡，所以排除兇手在死者死亡后將其尸體翻過來?！瘪T舒城簡單分析了下，他沒有將煙的猜測告訴大家。
宋建華和老趙贊同的點點頭。
“對了，死者家屬來簽字的時候你在不在?！瘪T舒城問老趙。
“在，我肯定得在啊，是死者妻子來簽的字。”
“家屬情緒呢？”
“很不穩(wěn)定，不過哭了一會，簽了字后，慢慢恢復(fù)過來了。”老趙想了想后說。
“就她一個人嗎？沒人陪著？”馮舒城有點疑惑。
“就她一個，有個警員帶她過來簽的字，沒其他家屬了。”老趙肯定的答道。
馮舒城點了點頭，“我們沒其他事了，老趙你繼續(xù)忙，如果還有其它發(fā)現(xiàn)通知我們?！?p> “好的?！?p> 告別老趙，宋建華和馮舒城出了鑒定中心，然后在門口各自點了一支煙。
“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沒?！彼谓ㄈA吸了一口煙，然后用力吐出來，好像希望用煙將剛才在尸檢室中吸入的味道全部帶出自己的胸腔。
“有一點兒，但是需要證實下，對了，老宋，你最近和劉強有過接觸沒？”
“自從上個月那件案子后就再沒和他有過什么來往，今天我也感覺他有點不對勁，但是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彼谓ㄈA摸了摸后腦勺。
馮舒城宋建華倆人與劉強也一起辦過好幾件案子，劉強也算得上是一位好警察，做事細致，為人謹慎，但是今晚的行為卻有點反常。
倆人在門口正說著話，兩輛轎車一前一后急急的沖進了鑒定中心的大門，前車開到門口還沒停穩(wěn)，車門就被打開了，下來一位大概六十多歲的老婦人，老婦人下車沒站穩(wěn)，趔趄了下，還好沒摔倒，緊跟著老婦人出來的也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大爺，邊下車邊招呼“老太婆，你慢點”。主駕駛下來的是一位三十四五歲的年輕人，下車后向老婦人跑去，攙住老人，“媽，你慢點……”車上又跟著下來兩人。
后車停穩(wěn)后，也陸續(xù)下來四個人，小跑著緊跟了上去。
老婦人與馮舒城倆人擦肩而過，馮舒城還聽到老婦人嘴里一致念叨著兒啊，懷遠啊什么的。馮舒城看了眼宋建華，是家屬，倆人也跟著進了去。
鑒定中心的工作人員和警衛(wèi)一看突然沖進來這么多人，趕緊跑上前去。
“你們找誰？”警衛(wèi)問到。
“我的兒子，我找我兒子……”老婦人兩眼老淚縱橫，已是泣不成聲。
“對不起，我們是死者家屬，死者叫秦懷遠，我們剛接到警察電話，讓我們來這里簽字認領(lǐng)尸體，麻煩你查一下?！睌v扶老人的男子連忙答到。
“你們等下，我們查查?！本l(wèi)回身去通知工作人員。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你剛才說你們是死者秦懷遠的家屬？”宋建華上前對男子出示證件后詢問道。
“是的，是的，到底怎么回事，晚上還好好的怎么人突然就沒了，到底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男子著急起來。
周圍的人一聽這里有警察，呼啦啦一下子圍了過來。
“別著急，你先穩(wěn)定下情緒，先看看死者，然后我們再告訴你事情的經(jīng)過，我們也有一些問題想問問你們?！瘪T舒城說。
“不是，你們……”男子剛要說話，后邊鑒定中心工作人員就喊道“秦懷遠的家屬，請跟我來，只允許倆個人進來，其他人在外邊等著?！蹦凶涌戳搜垴T舒城，轉(zhuǎn)頭向工作人員跑去。
“誰進去？”工作人員問。
“我！”男子看了眼老婦人，“媽，你在這等我，我和我爸進去。”
“不，我也要去，我也要進去，我的兒啊，你讓我進去啊……”老婦人要不是旁邊的人扶著，感覺可能隨時會倒在地上。
“媽！你聽我的?！蹦凶訄猿值?。
“老婆子，你聽兒子的，你在外面等著，我們爺倆去看看?！迸赃叺娜艘矂窭蠇D人在外邊等等，大家都害怕老人家要是進去，看到躺在里邊的真是兒子的話會受不了刺激。
“阿姨，我們是警察，讓您的兒子先進去吧，我們陪著您，您有什么問題可以先問我們?！彼谓ㄈA和馮舒城上前隔開老人和男子，宋建華回頭對男子使了個眼色“你還不快進去，我們陪著阿姨?！蹦凶痈屑さ狞c了點頭，轉(zhuǎn)身和他的父親去了尸檢室。
馮舒城和大伙兒將老人扶到大廳等待區(qū)的長椅上，宋建華則去和工作人員要了杯開水。
大約十多分鐘后，老趙和助手帶著父子二人出來了，男子眼眶通紅，肩膀一直在顫抖，男子扶著的父親手一直捂著臉，淚水順著手背劃出道道痕跡。
老婦人看到父子倆出來的樣子，一下子從椅子上直接癱坐到了地上，失聲痛哭，涕淚交流，眾人連忙去扶，男子跑過來，跪倒在老婦人身邊，叫了一聲媽，終于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和情緒，大哭起來，男子的父親已是靠著大廳柱子慢慢坐下，雙手捂著臉，身體劇烈的顫抖著，人群中，也開始有哽咽和垂泣。
老趙的助手欲上前去，被老趙攔住了，“給他們點時間吧?！崩馅w嘆了口氣，來到馮舒城身邊。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p> 誰說不是呢，世上最痛苦的離別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馮舒城看著他們，誰沒有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看著自己最珍視的人漸漸遠去，最終將不會再出現(xiàn)自己身邊，想一想就覺得很可怕，還要去經(jīng)歷，而且是必須會去經(jīng)歷的，看著逝者，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那種無力感，恐怕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慢慢堅強起來，如果逝者在天有靈，他們肯定會感到欣慰，可能惟有這份慰藉才能溝通天地永隔之人。
萬事無不盡，徒令存者傷。
好一陣子后，男子整理了下情緒，朝馮舒城他們走了過來。
“你好，我叫秦志陽，是秦懷遠的弟弟，親弟弟?！鼻刂娟栄劭糁械臏I水一直在打轉(zhuǎn)，可是卻沒有再流出來?！笆遣皇切枰炇裁礀|西才可以認領(lǐng)尸體?！?p> “已經(jīng)有人簽字認領(lǐng)了，是一個叫張秀琴的女人，關(guān)系那欄填的是夫妻?！崩馅w皺著眉頭“難道她沒有和你們說嗎？”
秦志陽聞言愣住了。
“誰通知的你們來認領(lǐng)尸體的？”馮舒城問道。
“是警察啊，警察給我打來的電話?！鼻刂娟栭_始疑惑起來。
“張秀琴是不是秦懷遠的妻子？”宋建華追問。
“是的?！鼻刂娟柕谋砬橛辛诵┰S變化。
“你是什么時候接到的電話？”馮舒城感覺自己必須要弄清楚一些事。
秦志陽掏出手機看了下，“是凌晨兩點十七分?！?p> 馮舒城一怔，果然！
“你嫂子就一直沒和你們聯(lián)系嗎？”宋建華繼續(xù)問。
“沒有?！鼻刂娟柹舷卵例X開始切咬，這是憤怒的最初表現(xiàn)。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請不要隱瞞，也許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會成為破案的關(guān)鍵?！瘪T舒城注視著秦志陽。
秦志陽恨恨的咬著牙關(guān)，雙手握拳，最后慢慢放松了下來“她不是我嫂子，她只是我哥的妻子而已?！?p>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這個賤女人害死了我兒子，一定是她啊，張秀琴，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命來，我和你不共戴天啊……啊……呃……”老婦人聽到秦志陽和警察說到自己的大兒媳，便站起來哭喊，可能是氣急攻心，一口氣沒換過來，一下子癱軟了下去，暈倒了。
“媽，媽！”秦志陽急忙回身去扶，所幸老人身邊圍著很多人，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小楊，急救！”老趙招呼助手向老人跑去。
老趙和助手又是掐又是按的，終于把老人弄醒過來了。
老趙抹了把汗，“老人身子太虛弱了，保險起見，你們還是先去醫(yī)院吧。”
“謝謝你，謝謝你們啊”秦志陽的父親連忙道謝。
“秦志陽，你們開車先趕緊把老人送醫(yī)院去，給我你的聯(lián)系方式，晚些時候我們再聯(lián)系你，還有很多問題我們需要搞清楚”馮舒城看了下，覺得現(xiàn)在這狀況是不可能問出更多情況了。
“嗯，好，謝謝你們?！鼻刂娟柛嬖V了馮舒城自己的手機號便和眾人急急忙忙的把老人扶上車，直奔醫(yī)院去了。
“我們也走了?！瘪T舒城和老趙打過招呼便和宋建華走了出去，上了車，駛出了大門。
“去哪？”宋建華問。
“去分局吧，先休息下，然后我們就會會這個張秀琴?！瘪T舒城看著公路兩旁的路燈一盞盞的向后快速飛去，瞇起眼睛，右手親親摩挲著左手腕，事情越來越復(fù)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