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小水仙

　　北部建國四年，夏，六月初九……

　　“林東家……我還是害怕，我怕我唱不好這出游龍戲鳳。”

　　小水仙一臉無辜的看著林慶竹，林慶竹放下手里的書，此時的他面容青澀，只是一個少年模樣，慶竹居戲院，是他剛剛繼承的家業(yè)，也是他唯一繼承的家業(yè)，這樣一個戲院對于林家來說，不算什么，可是對于十七歲的林慶竹來說，這是他的全部，不能失去的唯一。

　　林慶竹找了很多班子，沒有一個愿意來一間荒廢多年的戲院，最后在街邊找到了常家班，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唱腔不穩(wěn)的小水仙。

　　北部建國七年，冬月，二十六，中雪……

　　眀彥開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有去慶竹居聽戲了，南方戰(zhàn)事吃緊，北方又下達了剿匪任務(wù)，眀彥開手里的部隊對付幾個悍匪是沒有問題的，可是連城靠海又山峰環(huán)繞，山匪水匪居多，真正打起來，眀彥開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眀彥開寫了一夜的戰(zhàn)略，他揉了揉眼睛，看著窗外的雪，眀彥開皺著眉頭說：“白副官……派三團三營去支援先鋒部隊五連，四營從后山包抄，今天晚上……我要替他們開慶功宴?！?p>　　眀彥開看著窗外的大雪，他沒有時間想其他的，可是此時此刻，他能夠想到的，只有唱著《五典坡》的郁茉兒，眀彥開轉(zhuǎn)過身，他拿起桌邊的冷水，對著自己的臉就潑了過來。

　　白副官見狀，立刻拿起毛巾過來說：“司令這是做什么，遲遲攻不下來，不是您的錯，悍匪狡猾，又盤踞在山上多年，那邊地形易守難攻，這樣的進程，是意料之中的?！?p>　　眀彥開沒有伸手接過毛巾，而是用手推到一旁說：“淋點水……瞬間精神了不少，尚晨……幫我去打一盆冷水來?！?p>　　白副官端來冷水后，眀彥開一頭扎在水盆里，他混亂的思緒慢慢變得冷靜下來。

　　郁茉兒今日扮的穆桂英，下場時她看了一眼二樓雅座，那個位子今天也是空著的。

　　“玉老板……”

　　郁茉兒聽到聲音立刻回頭，此時林慶竹手里拿著一籃子果子說：“今日有個老友，送了一籃子蘋果給我，我不愛吃水果，玉老板拿去吧！”

　　郁茉兒微微一笑著說：“這怎么好意思，近日連日大雪，這蘋果很是難得，林東家還是拿回去吧！”

　　林慶竹一把拉過郁茉兒的手腕說：“水果潤喉，對你嗓子好，讓你接著就拿著吧！”

　　聽到林慶竹這樣說，郁茉兒也就不好再拒絕了，她拎著果籃，對著林慶竹說：“那就謝林老板了?！?p>　　沒有哪個女孩，對著林慶竹那張臉還能如此淡定，在郁茉兒眼里，這個人的樣貌是好看了一點，也沒有什么出奇的，郁茉兒路過洪媱的房間，她抬手敲了敲門，屋里沒有人回應(yīng)。

　　郁茉兒知道洪媱在哪里，她一路頂著雪，來到了別院的小廚房，洪媱一個人，要準備全戲班的飯食，郁茉兒偶爾來幫她，卻總是幫倒忙。

　　郁茉兒輕輕推開門說：“媱兒……看我?guī)砹耸裁矗俊?p>　　洪媱一邊切著菜，一邊說到：“能是什么，瞧把你美的。”

　　郁茉兒不知什么時候，和洪媱成了好朋友，她不自覺的想親近洪媱，而洪媱更是把她當做親生姐姐。

　　郁茉兒拿起一根蘿卜，上手就是一刀，洪媱立刻攔住郁茉兒說：“姐……你可不能動手，要是切到手不能登臺就悔了，你還是幫我到柴房，叫小廝送些柴火來?！?p>　　郁茉兒披著大衣往柴房去，這是她第一次往柴房走，以前都是小廝直接送柴火過來，可是這兩天天氣冷，灶子不好燒，柴火很快就燒沒了。

　　“秋風(fēng)……起……落葉飄……秋月掛……天上……剪不……斷……縷縷憂思……繞……愁腸?！?p>　　郁茉兒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她下意識的說：“這不是《嫦娥奔月》，是誰在唱，這唱腔發(fā)音，都甚是不錯?！?p>　　郁茉兒跟著聲音，立刻拐過轉(zhuǎn)角，一路來到后面的一個小院子，院子里林慶竹在唱著《嫦娥奔月》選段秋風(fēng)起落葉飄，秋月掛天上。

　　當林慶竹轉(zhuǎn)過身來，郁茉兒微微一愣，林慶竹也仿佛被點了穴道，整個人都定在了那里，他愣了一會說：“蕭春～人呢？”

　　郁茉兒看著林慶竹說：“林老板……您唱的真是太好了，這腔調(diào)我還是頭一回聽，是南腔嗎？”

　　“別說出去……”

　　林慶竹冷冷的說到，郁茉兒同樣冷冷的說：“呃？您放心……我是不會說出去的?！?p>　　林慶竹立刻松了一口氣，他將身上的戲服脫了下來，隨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說：“以后這個院子，還是別來了?！?p>　　林慶竹快步往房間里回，他用力的關(guān)上房門，仿佛把自己心里的那道門一起關(guān)上了。

　　林慶竹回到房間內(nèi)，他看著滿屋的戲服，他伸手摸了一下，隨后一件一件疊起，放進了一個木制箱子里。

　　曾經(jīng)這個房間，只有小水仙進來過，可以說小水仙是林慶竹的半個徒弟，因為她沒有行過拜師禮，所以算不得他的徒弟，小水仙唱腔一般，登上慶竹居的臺，反響平平，林慶竹就沒日沒夜的替她講戲，手把手把她捧成連城第一名角。

　　林慶竹對小水仙亦師亦友，兩個人朝夕相處，孤男寡女之間，難免不生出點情愫，可是面對小水仙這樣的女孩，林慶竹居然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倒是小水仙，她對林慶竹情根深種。

　　這一段關(guān)系，一直持續(xù)到兩個月前，小水仙已經(jīng)羽翼豐滿，更是偷偷拍了電影，成了連城的大明星，再加上她已經(jīng)到了二十歲，她迫切的想要林慶竹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

　　林慶竹毫不意外的拒絕了她，小水仙知道林慶竹討厭跟電影一切有關(guān)的事物，因為林慶峰常常要把慶竹居改成影院，可是她不想錯過機會，那一刻她覺得林慶竹是那樣自私，小水仙一氣之下，帶著常家班跳到了清風(fēng)樓。

　　使得慶竹居一連半月無法鑼，差點因為業(yè)績不佳關(guān)門，被林慶峰改成影院。

　　郁茉兒看著關(guān)上的門，此時的她已經(jīng)離開湘城月余了，她第一次多一件事感覺到好奇，對林慶竹的唱腔感到好奇，僅僅是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