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媽。就這樣吧,你呢,就好好當(dāng)你的安太太。反正安娜他們門當(dāng)戶對、舉案齊眉,風(fēng)光得不得了,你少我一個也不虧?!?p> “你怎么能這樣說話?”
“怎么就不能,”安妮冷笑著,抬手去抹臉頰上早已不存在的淚水,“你可以為了自己在家里屹立不倒,天天巴結(jié)著安娜把我晾在一邊,我就不可以說了?你好大的臉面啊!小時候出去旅游,安娜看上什么你都會點頭,我卻連一把自己的太陽傘都沒有,水還得和你喝一個礦泉水瓶子里的,你不嫌臭我還覺得惡心呢!這個家,除了錢,沒有什么能給我的。爸爸上回不是說不指望我來給你們養(yǎng)老嗎?那你們可千萬記得,別忘了,我是絕對不會為難你們給你們養(yǎng)老的?!?p> 說著,安妮白了她一眼,蹬著高跟鞋氣沖沖地往外走。母親在原地深吸幾下,到底還是跟了上去,朝著安妮即將跨出院門的背影喊道:“我們一定給你想辦法,照顧好自己,別受委屈!”
“閉嘴!”安妮壓低嗓音咬牙切齒地咒罵,發(fā)狠般地甩開太陽傘,頭也不回地走上街道。
惡心,真是太惡心了,早知道我就沒必要費勁演這一出,安娜那個騙子,聽她說的天花亂墜,實際來了還不是老樣子。安妮腹誹著,埋頭快步走進臨近正午的太陽地里,一邊還不忘掏出口罩戴上——剛剛賣慘時哭花了妝,她可不想讓自己這副模樣被人看見。
這一帶的路面不太平整,水泥地上坑坑洼洼的,就連路邊狹窄的兩條人行道也是東少一塊磚、西缺一個角,沒一會兒,安妮便走得腿腳發(fā)酸,她一面壓低傘蓋遮擋面容,一面小心地面,生怕稍不留神讓鞋跟被裂縫絆住,儀態(tài)盡失。
嘖,怎么還不到地鐵口啊,真是不該出來的,又熱又曬又沒撈到什么好……
額頭上的汗已凝聚成珠,鼻翼上也有不少油光,本來能給形象加分栗色過肩梨花燙,此時卻成了燥熱的罪魁禍?zhǔn)?,披在身上宛如蓋了床薄被。安妮忍無可忍地想把長發(fā)束起來,卻又忌憚被狗仔隊抓拍,撩發(fā)的手剛伸到腦后便悻悻地縮了回來。這段時間,盛世聿華可謂禍不單行,盛宇的臨空一躍激起千層浪,不僅給盛全德扣上“當(dāng)代陳世美”的帽子、讓安妮被罵上熱搜,還讓人把斗垮海氏的不少內(nèi)幕翻了出來,盛全德人心散盡、難以服眾不說,光是幾天內(nèi)盛世聿華收到的律師函,每一封都是不容小覷的硬仗。連正言……
連他賀瑞斯也在這時撕破臉皮、落井下石,生怕我們亂得還不夠嗎?等我們過了這一遭,財務(wù)上受的損失,一定讓你們加倍還!
安妮越想越氣,歇斯底里地在心里咒罵起來,一不注意,猛地撞上了一個人的肩膀。她吃痛地揉著額頭,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胡子拉碴、面色黃中帶黑、身穿制服的外賣送餐員站在面前,一只腳踩在摩托車上,橫跨盲道。這中年男子不耐煩地俯視她,嚷道:“沖什么沖沖什么沖!沒看到人嗎?你要死?。 ?p> 中年人喋喋不休,安妮充耳不聞,繞過人徑直往前走,她只想搶在下班高峰期之前趕緊溜回家去。為了躲避記者的耳目,她特意把車停在離云曉虎家有一段距離的地鐵站附近的盛世聿華分公司地下車庫,就算有人目擊,也說不出什么不妥。
再忍忍,還有一個轉(zhuǎn)彎,還有一個路口。
安妮忍著腳上的痛,從小道行至大街,迎面而來的燦爛陽光刺進她的眼里,遠處的辦公樓前停滿了共享單車,對面的幾家快遞點門口,三三兩兩地停著正在裝卸包裹的卡車,街上人來人往滿是西裝革履的上班族。
看來還是晚了一點。安妮不喜歡擠在人之間的感覺,她皺著眉頭,咬咬牙,鉆進了氤氳著汗水味的空氣中。小白領(lǐng)們從四面八方圍上來,絲毫不介意眼前這位和他們摩肩接踵的也許就是幾分鐘前讓他們的boss捶胸頓足的“紅顏禍水”,安妮隨著人潮向東行進,在走了幾百米后終于得到了與他們分道揚鑣的機會,安妮正暗喜,突然感覺有人從背后撥弄她的挎包。
誰!安妮心下大驚,猛一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無一人,環(huán)顧四周,也并無異樣。
“真是晦氣。”她把單肩包撥到身體前方,開了一個小口,將手伸進去細細摸索,一面從人行道防水臺邊緣走下柏油路去。
嗯……手機、鑰匙、化妝鏡、防曬噴霧,應(yīng)該沒丟什么了吧?可能我太神經(jīng)緊張了。安妮緩步穿越馬路,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來,心跳開始加速。
我的Pandora手鐲呢!
安妮驚恐地轉(zhuǎn)身向來時的路跑去,剛邁出一步,卡車笨重的車頭填滿了整個視野。
硬性樹下,離斑馬線還差一段路的街道上,幾乎附近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那聲刺耳的剎車聲,以及之后鈍物碰撞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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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齊了嗎?”返回協(xié)會正門口,剛下車摩多就看見安娜迎面走過來。
“嗯,我們那邊有幾個家住這附近的想先回去,我就放他們走了。不過,”安娜神色一變,轉(zhuǎn)而看向大巴車上低頭邊看手機邊往下走的云曉虎,“曉虎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下高速開始就對著手機看個不停,而且還不讓我看?!?p> 摩多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云曉虎一只腳剛剛踩上地面,就停在原地,捧著手機,食指在觸屏上點個不休,時不時捏捏額角和眉心,重重地嘆一口氣。那雙眼睛仿佛被屏幕里的東西黏住了一般,無論周圍人來來往往、嬉戲打鬧,就是不離開。
“大概是急事吧,別吵他。先放孩子回家,再晚地鐵、馬路都要堵死了。”摩多看了眼身后行動逐漸緩慢的車流,心中不由得開始打鼓,余光卻發(fā)現(xiàn)安娜似乎……在笑?
“怎么了?”
安娜掩住嘴,笑道:“還說‘放孩子回家’呢,自己也不就是個趕著吃完飯的半大小子。我真好奇,像你這樣外冷內(nèi)熱,又有點少年老成的人,究竟會看上誰?。俊?p> “玩游戲開玩笑的你怎么還記得?”
“這樣啊……堂堂副會長居然為了自保不惜破壞規(guī)則,我好失望哦。”
服了你了。摩多汗顏,道:“你們又沒說哪一種喜歡,崇拜、欣賞,還是其他?我小時候玩的時間很少,看過而且喜歡的只記得黑羽快斗?!?p> 安娜眼角瞇成一條線,兩人不痛不癢地聊了幾句,待云曉虎放下手機,玩鬧了一天的人們也都三三兩兩應(yīng)聲散去。直到云曉虎與摩多道別,安娜都沒有問出先前她欲說出口、卻臨場吞回心里的那句話——
是你喜歡基德呢?還是你喜歡的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