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月,雷奧完全扳著指頭可以跟任何人炫耀他已經(jīng)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頑強生存了一個月。
從尚算荒涼的維爾楊迪到古老而又富庶的諾夫哥羅德,在這段被死神所留意的崎嶇之路上已經(jīng)倒下了太多軀體,在刀劍與戰(zhàn)馬的驅(qū)趕下人們麻木且又掙扎地向前走著,當諾夫哥羅德的第一縷晨光透過遮天蔽日的森林在邊緣處照射而下,沐浴到這生命之光的農(nóng)夫們不禁喜極而泣。
雷奧也是抿著泛白干枯的嘴唇一時失神。
心有余悸地望了望身后依舊寧靜恐怖的森林,雷奧顯然不再愿意回想一個月來所發(fā)生的任何一幕,下意識的抱緊懷中僅剩的食物,他再次低下頭隨著人群亦步亦趨地朝前走去。
諾夫哥羅德位于俄羅斯最北端,圣彼得堡與莫斯科之間河湖縱橫的大草原上,同時處在黑海和芬蘭灣的水路交通線上,船運忙碌的沃爾霍夫河穿城而過,為這里本就繁華的貿(mào)易再次添上了一雙上天贈予的翅膀。
早在以基輔為首都的羅斯國時代,諾夫哥羅德就已經(jīng)開始試圖讓自己徹底擺脫來自基輔的賦稅負擔,成為一個真正獨立的商業(yè)共和國。在日達山之戰(zhàn)中,諾夫哥羅德軍隊成功擊敗了掌控著羅斯北部弗拉基米爾大公后裔家族,因此成功的建立起羅斯時代與其他羅斯公國都格格不入的封建共和國。
之所以稱其為共和國則是因為諾夫哥羅德盡管依然留有大公這一職,但是與其他羅斯公國不同的是,諾夫哥羅德的大公,是通過選舉產(chǎn)生,而非傳統(tǒng)的世襲制,并且地位也僅僅相當于一個衛(wèi)戍部隊首領,整個勢力的核心權(quán)利被掌控在教宗以及同樣被選舉出的市長手中。
人聲鼎沸,叫賣陣陣,這里仿佛就是另一個神圣美好的天堂,碼頭上高聳的尖頂建筑極為顯眼,而龐大的商船更像是傳奇故事中的巨龍那般令人望而生畏。當如此繁華突兀呈現(xiàn)在雷奧眼前之時,他如同周遭眾人一般被深深震撼了,信仰不同宗教的諾夫哥羅德人在基督傳教士的口中可一直都是十惡不赦的存在,他們野蠻,粗魯,兇殘又臭名昭著,簡直就是僅次于蒙古人的存在。
而在他的記憶中,這些諾夫哥諾德人也萬萬不可能富庶到了這種地步??!相比起這里的富庶與繁華,在主所庇護下的維爾楊迪似乎才是荒涼的最好寫照,不過周遭發(fā)生的一幕很快便讓他剛剛涌起的稍許心情陡然間消失殆盡。
商人們?nèi)缤蛄可唐芬话愕膶徱暷抗馀c周圍居民見怪不怪的平靜都讓雷奧感到徹骨涼意,在這座陌生又富庶的城市中他不知道自己將要迎來的會是什么,但這一切理所當然不會輕松。
在托里斯家族城堡的生活他學會了謙卑與順從,在突如其來的戰(zhàn)亂與被驅(qū)趕的旅途中他體會到了力量的真諦,而這一次,他又將學會什么呢?
果然,在正式進入到諾夫哥羅德將雷奧數(shù)百人帶到一處寬大的廣場后兩側(cè)的騎兵們很快便完成交接,而后大搖大擺的徑直沖入酒館,大呼小叫著開始暢飲,仿佛一點也不在意這群價值不菲的奴隸將會何去何從,與他們相比新接手的這批諾夫哥羅德人就大有不同了。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考究的衣著與身旁兇神惡煞的守衛(wèi)處處彰顯著其高人一等的身份。
奴隸主們一邊打量著新的貨品,一邊低聲討論著,而早已被磨去了反抗之意的奴隸們則是怯懦的擁擠在一起,不敢發(fā)出任何可能會引來鞭笞的異響,像是等待著最后判決的罪徒,惴惴不安。
在寬大卻普通的廣場上屹立在中央處的塑像是整個四周唯一的藝術(shù)品,通體全由叫不出名字的材料打造,出現(xiàn)一種古樸,蒼涼卻又不可一世,披靡蒼生的氣勢。
這位諾夫哥羅德文化中的戰(zhàn)神拿著一把巨大的長劍指向天空,而他的左手則是一面極具藝術(shù)感的圓盾,圓盾上輔助的雕花與紋路讓它與這具塑像格格不入。戰(zhàn)神的目光則是威嚴如尖刀一般目視著奴隸們所在的方向,讓每一名步入這里的悲慘之人都在這鋒利的目光中更加謙卑地低下了頭。
若是將時間向前推出一百年,甚至是五十年,有著一顆炙熱商業(yè)之心的諾夫哥羅德人怎么也不曾預料到自己會有這如此不可一世的一天,面對騎士團的勝利讓他們得以撥開云霧找到商業(yè)的另一面,更加暴利且更受人推崇的一面。
僅僅片刻,紅光滿面的奴隸主們就嫻熟地完成了分割,在其授意下手執(zhí)兵刃的護衛(wèi)們便一擁而上,粗暴的挑選著奴隸,將其拉到自己一方。
年輕的女人與農(nóng)夫是奴隸主們重點爭搶的對象,經(jīng)過好一番爭論后米賈維奇才堪堪得到了兩成名額,這讓同樣是出資供養(yǎng)了捕奴軍的他非常不滿。幾乎整個上層市場都已被站在另一端的雅羅斯拉維奇給占領的所剩無幾,留給自己活動的空間本就不多,每次一有新血便又被雅羅斯拉維奇拿去大頭,這樣算來自己能夠獲得的利潤簡直是屈指可數(shù)!
難道就因為這個該死的貪婪鬼姓氏中帶著弗拉基米爾,自己就必須要放下身段去向那些該死的外地人挨家挨戶兜售貨物嗎?
可仔細一想,這個顯赫的姓氏即使在王權(quán)式微的諾夫哥羅德也蘊含了太多太多意味,米賈維奇也只能郁悶的偃旗息鼓,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唯唯諾諾,滿臉恐懼的奴隸身上。
“嘿,諾里奇,你這個該死的東西,我讓你給我挑選一些年輕的姑娘,而你呢?你最好給我看清楚一些,那個女人明顯是染上了什么該死的疾病,難道你要用你的幾個叮當響的銅子幫助她恢復健康嗎?你可給我仔細點,當心我挖掉你的雙眼!”
“沒錯,對!就是那個,那個大胸脯的女人,非常不錯!旁邊那個也行,快一點,該死的,難道你就不能為你的老板考慮那么一丁點嗎?要是沒有選到足夠好的奴隸,那么,該死的,下一次你就給我騎上戰(zhàn)馬去抓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