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默塞斯比任何人都清楚,雖說自從他退下騎士團團長的位置,整個國家于他不過世外存在。
他不插手事務(wù)多年,對許多事情都視而不見,但每每阿薩來找他,他總盡力給他建議,同時也比以往任何時候說出更多惡言。
可見這些都沒成效,他唯一做對的是從不對阿薩說出自己的期望——因為他本無任何期望。
亞瑟被迫成王,得了國家與權(quán)力,失了本心與自由。阿薩同樣走上注定的路,那么少一個人推他上去也好。
而現(xiàn)在……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在他面前站著兩個徳瑪雪利爾。
外表看來,除了一頭黑發(fā)外,兩人沒有絲毫相似之處,然而他們極高的自尊心如出一轍。
不同在于阿薩德羅斯選擇將這顆心塵封,肖恩則將它看得很重要。
她還是年輕氣盛,沒人能保證肖恩以后不會做出和阿薩德羅斯一樣的選擇。
當(dāng)一個人要背負(fù)的東西遠(yuǎn)遠(yuǎn)超過自己本身,要么拋掉它們,要么承重而亡。
肖恩自知自己不該插手過多,無論是禮儀還是本心都讓她冷眼旁觀,但她得知自己到了陌生的時間,身上的一道枷鎖被打破。
沒人視她為公爵,就算做一個任性的小孩也沒什么不好。
幾乎有幾分如釋重負(fù),肖恩開口:“你多大了,還說這種傻話?!贝藭r在場三人全都看向肖恩,女孩也不多言,伸出了一只手:“如果你不想要王冠,把它給我吧?!彼币曋⑺_德羅斯,眼神認(rèn)真又坦率,讓人根本無法逃離。
“我已經(jīng)淪落到讓一個小孩子幫我打氣的地步了么……”阿薩德羅斯用手按住自己的額頭揉了揉,手指又插入細(xì)軟的黑發(fā)中,將頭發(fā)攏到腦后,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個王還得我來當(dāng)?!彼男θ葜幸琅f帶著苦楚,但比剛才稍微精神一些了,恢復(fù)了幾分常日的爽朗。
“如果你不要,我就要走了?!毙ざ鬓D(zhuǎn)而對托德說,對阿薩德羅斯開了打趣讓她也冷靜了不少
“你是大師,大師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既然我能因為意外來到這里,你肯定也能讓我回去?!?p> 滿滿的信任,若是刻意辜負(fù)使人于心不忍。
托德面如平湖止水:“肯定會有方法,但要研究數(shù)日?!?p> 薩默塞斯:“阿托珀勒的侵入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結(jié)果已經(jīng)注定,”托德說:“做什么都不會改變。”
“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薩默塞斯握緊劍柄,將劍從地上拔了出來,人則對著肖恩說話:“你既然姓徳瑪雪利爾,自然要同徳瑪雪利爾一起迎戰(zhàn)阿托珀勒!”
他不信命,沒有任何事情是從開始就被注定。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但未來可以。他不管肖恩是不是未來的人,為了自己的姓氏而戰(zhàn)是理所當(dāng)然的。
肖恩愣了一下,這讓她有些為難。她是阿托珀勒王封的徳瑪雪利爾公爵,讓她站在徳瑪雪利爾這邊與阿托珀勒為對手豈不是政變謀反?可正如薩默塞斯所說,她姓徳瑪雪利爾……
女孩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讓薩默塞斯看得惱火,猶豫是不是成了徳瑪雪利爾家的通病?亞瑟從不猶豫,所以才能成事!
“我認(rèn)為……”肖恩思量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在此處孑然一身,能借機看著薩默塞斯,盡量不扭轉(zhuǎn)未來為好,“試一試也無妨。我連自己為什么會到這里來都不知道,我可以幫你們,代價是替我找到回去的方法?!?p> “大師呢?”薩默塞斯得到答案后將劍放回阿薩德羅斯的腰間,劍邊與劍套緩慢摩擦的聲音讓人脊背發(fā)涼。
不知是不是肖恩的錯覺,她覺得薩默塞斯帶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當(dāng)?shù)氐哪翈煻〞M力,”托德的手不自覺地發(fā)力,緊握長杖,“我會一如既往注意王城情況?!?p> 薩默塞斯哼了一聲:“你要想清楚,若被阿托珀勒取而代之,你的大師位置不一定保得住。”
托德沉默了一會兒,看向肖恩:“若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知您。”接著他朝阿薩德羅斯略一鞠躬轉(zhuǎn)身走出了教廷大門。
托德與薩默塞斯有種針鋒相對的味道。托德也奇怪,身為大師竟沒得到薩默塞斯哪怕一丁點兒的敬意,言行中隱約透露想在薩默塞斯面前證明自己的意思。
是無權(quán)無勢的薩默塞斯掌控著全局,他的語氣不容置喙,反倒有上位者的姿態(tài),活生生把在場三人——大師、王和公爵——憑氣勢給壓下下去。
一天不到的時間,她對薩默塞斯的感情經(jīng)歷了一系列變化,就像忽明忽暗的燭火,說不清道不明。
前一秒認(rèn)為他不值得信任,現(xiàn)在又覺得極為可靠。像冰雪,像火焰,像沉于湖底的磐石。
托德走后,阿薩德羅斯與薩默塞斯面面相覷了幾秒,他欲言又止,直到薩默塞斯伸手撫上了阿薩的臉龐。
他的手很溫暖,白皙的手指在阿薩的臉頰上輕柔蹭過,似乎在對待一件珍寶。
薩默塞斯三十歲出頭就離開騎士團團長之位,不再居住于王宮中。
因他的法術(shù)是上上代大師親傳,與托德同屆,被十二弟子邀請到教廷習(xí)院去當(dāng)老師,在習(xí)院有了自己的住處。
薩默塞斯教授的科目是變形,屬高級課程,能被選上這門課的學(xué)生已少之又少,加上他講課風(fēng)格懶散,脾氣陰晴不定,不到三個月,托德就給這門課換了個老師,讓薩默塞斯徹底成了閑人。
薩默塞斯也不在意,干脆去時街找了間房子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此時阿薩德羅斯剛出生不久,貝阿特麗斯偶爾請求薩默塞斯回王宮看看,讓人知道當(dāng)年名震一時、威風(fēng)凜凜的“冰之美人”依舊站在徳瑪雪利爾這邊。
阿薩德羅斯長到六歲,由于身體原因,沒辦法去教廷習(xí)院學(xué)習(xí),而他又是王,不能隨意外出,于是便央求薩默塞斯帶他溜出王宮。
小小的阿薩比現(xiàn)在可愛,尤其愛笑,在他臉上看到亞瑟和妹妹的縮影,每每觸動有一部分心緒沉湎在過去的薩默塞斯,就一次次破例帶阿薩出門。
久而久之,舅侄二人比他人更親,等到阿薩自己可以一個人到處晃悠的年紀(jì),時街上薩默塞斯的住處便成了他的另一個家。
對阿薩德羅斯來說,塞斯雖是舅舅,卻更類似于父親的存在。
他有什么困惑時,第一個想到要去詢問的人不是母親,不是老師,而是薩默塞斯。然而即使在薩默塞斯身上,他也找不到完整的歸屬感。
人與人之間始終隔著距離,最終能靠得住的還是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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