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里,沒有感情嗎?”孟祁玉輕聲道。
白書衡愣了愣,道:“自然有,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只是比起讓這些人在山寨里生活,我更希望他們能夠在真正的世界里存在?!卑讜獾溃骸八麄冊谶@里,永遠(yuǎn)都是見不得人的黑戶,只有放他們回去當(dāng)個(gè)良民,他們才能真正生活在藍(lán)天下。”
透過微弱的燭光,孟祁玉看見了白書衡眼底的光。
扎根黑暗,向陽而生。
不知為何,孟祁玉心頭微微一動。
她這一生幾乎沒有經(jīng)歷什么坎坷。
上輩子死于病魔,纏綿病榻之時(shí)死得無知無覺,只有在靈魂飄蕩的時(shí)候才明白自己已經(jīng)死去。
這輩子唯一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只有十歲那次截殺。
至今想起來,都心有余悸。
可是白書衡不一樣,他六歲遭到流放,在流放之地遭受無邊苦楚,吃不飽穿不暖,更甚還要遭受毒打侮辱,耳后也被黥了字,作為犯罪之人的印記。
白書衡受的折磨比她多得多,她不知道,他這副云淡風(fēng)輕,溫潤如玉的面孔下,究竟隱藏了多大的悲苦。
在黑暗中生存的人,太容易沉溺于黑暗不可自拔,甚至于瘋狂地想把所有人拉進(jìn)無邊煉獄。
孟祁玉在白書衡身上,看不出任何經(jīng)受磨難的樣子,看見的,是一個(gè)風(fēng)度翩翩的貴公子。
“世伯答應(yīng)我,不會傷害寨子里的任何人,還會給他們農(nóng)田戶籍?!?p> 孟祁玉抿唇,“毒老大是什么樣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真的忍心嗎?”
白書衡淡淡一笑,袖袍中的手卻是攥了又松,松了又攥,“這是我的任務(wù)?!?p> 孟祁玉沉默了一瞬,道:“朝廷已經(jīng)派人來剿匪了,不管你是否捉他,他都逃不過?!?p> 許知雅的手段她也略知一二,沒有絕對的把握,絕對不會輕易出手,一旦出手,便是招招致命,讓敵人無處可躲。
軍隊(duì)里摸爬滾打出來的人,鐵血手段,即便毒老大功夫了得,也不一定能夠逃脫許知雅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
更何況這個(gè)寨子,除了外圍的守衛(wèi),其他人根本沒有戰(zhàn)力。
這樣的村寨,如何能夠抵擋得了許知雅的親兵?
聽到孟祁玉的話,白書衡愣了一瞬,旋即苦笑,“我早知他絕對躲不過的?!?p> 白書衡心中矛盾。
他十歲跟著毒老大上了三毒寨,后來又因?yàn)閹煾甘嵌臼ス乱沟木壒?,跟隨孤夜走南闖北,浪跡江湖,直到兩年前才回到三毒寨。
這兩年,他也一直在等待機(jī)會,將毒老大帶回朝廷。
可是,毒老大于他,是兄,是友。
這些年的相處早已有了感情,讓他將毒老大帶回朝廷,他也一直猶猶豫豫不肯出手。
直到孟祁玉的到來。
孟祁玉看不得白書衡這般,道:“毒老大作惡多端,捉拿回京也是給亡靈一個(gè)交代。”
白書衡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
多年前的毒老大的確跟隨土匪頭子打家劫舍無惡不作,但是后來被毒圣教訓(xùn)了一頓后,也收斂了許多。
只是這些年的收斂卻不能掩蓋他曾經(jīng)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