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府

　　亥時，沈府，前來祝壽的賓客基本都散盡之后，在沈府的書房中。

　　沈孟常這一天下來不知應(yīng)酬了多少賓客，喝了多少杯酒，神智似乎已經(jīng)有些萎靡了，坐在軟榻上強撐著精神對陸染秋說道:“咳咳，不知五殿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陸染秋也不兜圈子，他現(xiàn)在手中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了，唯一一個有點用處的可能就是這三個字了，他回想起今天上午在巷子口看到的沈筱蕓的師父，還有晚上沈筱蕓和沈錦蓉展示出來的身手，似乎是系出同門，干脆就直接問了出來:“外公可知水竹澗？”

　　沈孟常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不動聲色道:“哦，不知殿下何來如此一問？”

　　見狀，陸染秋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外公可知，您在這朝堂之上的位置？”

　　“殿下何意？”沈孟常依舊不動聲色，輕輕地吹了吹茶杯，猛地咂了一口茶。

　　陸染秋低低的嘆了口氣，看了眼沈孟常說“哎，既然外公不愿明言，染秋也不便強人所難，這便告辭了。”

　　沈孟常和陸染秋對視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緩緩道：“殿下稍待。哎，殿下想問什么，盡管問便是，老夫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陸染秋顯然并沒有放下心中的疑惑，問出了自己一直疑惑不解的問題：“外公，還是剛才的問題，水竹澗到底是個什么地方？我怎么覺得母妃和筱蕓似乎都和那里有關(guān)系。”

　　沈孟常平靜的說道：“這件事情殿下遲早是要知道的，這本也不是什么隱秘之事，不錯，惠妃娘娘和筱蕓都師出水竹澗。”

　　“呼，是了，這就說得通了?！被叵肫鸾裉焐蝈\蓉和沈筱蕓所用的武功路數(shù)，確實有很多相同之處?！澳沁@水竹澗到底是何方神圣，還請外公直言相告?！?p>　　這時，沈孟常突然不再多說，向陸染秋作了一揖道：“咳，此事確實是牽扯了不少前朝辛密，還請殿下贖罪?！?p>　　“外公萬萬不可，這實在是折煞染秋了?！闭f著陸染秋連忙將沈孟常扶了起來。

　　扶起沈孟常后，陸染秋似乎又想到什么，意有所指的看著沈孟常說：“那筱蕓她…”

　　沈孟常搖了搖頭說：“殿下放心，筱蕓只是拜在水竹澗門下學(xué)藝，并不知曉這其中的淵源，也請殿下能夠…”

　　陸染秋自然明白沈孟常的意思，不待他說完，便說道：“外公放心，我自然也是希望看到筱蕓能夠無憂無慮的成長的。”

　　“如此便多謝殿下了?！?p>　　陸染秋點了點頭，又對沈孟常作了一揖說：“天色已晚，染秋多有打擾，還請外公贖罪，染秋這便告辭了?！?p>　　“老臣恭送殿下。”

　　“呼…”走在沈府通往東廂房的小徑上，陸染秋感到了一絲疲倦，他突然很羨慕陸景顥，又有點想起遠(yuǎn)在現(xiàn)代社會的母親。

　　看著天邊的一輪銀月，陸染秋低語道：“媽，我想你了?！?p>　　翌日清晨

　　“咚咚咚，咚咚咚”一陣巨大的敲門聲將還在夢中和周公女兒約會的陸染秋給拉回了現(xiàn)實。

　　門外響起了沈筱蕓那充滿朝氣的聲音：“染秋哥哥，染秋哥哥，你起了嗎，我要推門進來啦？”

　　房間里傳來陸染秋那仍舊充滿倦意的聲音：“小蕓兒啊，這才幾點啊，你就當(dāng)發(fā)發(fā)慈悲，讓我多睡一會兒吧…”

　　門外沈筱蕓嬌笑著說：“還睡，都快巳時了！大懶蟲，連小顥兒都起床了，你怎么這么能睡啊?！?p>　　陸染秋明顯腦子還不清醒，嘟嘟囔囔道：“四點啊，那還早呢，等八點了再叫我…”

　　沈筱蕓撇了撇嘴，隨即躍躍欲試的說：“又在說胡話了，你再不開門，我可就自己進去了啊，我真的進去了啊?！?p>　　“……”

　　沈筱蕓又提高了一個聲調(diào)：“我真的進去了啊，馬上就進去了??！”

　　“……”

　　見屋里始終沒有反應(yīng)，沈筱蕓按耐不住了，對著身后的兩個侍女說道：“哼，進去就進去，你們在外面等著。”

　　“是?！?p>　　“嘭”的一聲巨響，沈筱蕓一腳將門踹開走進屋內(nèi)。

　　隨著這聲巨響，陸染秋也徹底清醒過來，一個鷂子翻身從床榻上翻身起來大聲道：“恩，什么事，怎么了？”

　　“染秋哥哥，你都…?。。?！”沈筱蕓說著說著轉(zhuǎn)過頭看向陸染秋，然后尖叫一聲捂著臉跑了出去…

　　陸染秋撓了撓頭，疑惑不解的嘀咕著：“誒，什么情況這是？”

　　“咚咚咚”又是一陣敲門聲。

　　陸染秋明顯對于一大早被攪了好夢有些惱怒，跳下床嘟嘟囔囔的說：“又是誰啊，這大清早的還能不能給人睡個安生覺??？”

　　只見兩個侍女慢步進入房中，垂著頭，低聲道：“參見五皇子殿下，奴婢們是夫人派來服侍您更衣的?！?p>　　“哦，知道了，那你們過來吧?！标懭厩镆膊灰詾橐猓坏朗巧蚍蛉思?xì)心，而且大清早的被兩個漂亮的小美眉服飾更衣，對于陸染秋這種加起來光棍了三十多年的家伙來說，絕對是一件能開心一整天的事情。

　　陸染秋看著兩個差不多矮他半個頭的侍女，有心調(diào)笑一番說：“誒，我說你們臉紅什么，莫不是也迷戀本殿下的英武不凡了？”

　　其中一個年歲看上去稍大一些的侍女幫著陸染秋將中衣穿上低聲道：“殿下說笑了，奴婢們自然是傾慕您的，只是奴婢們都是卑微之人，無福承受殿下的恩澤?！?p>　　“誒，我說…”就在陸染秋準(zhǔn)備給她們講述一下和諧社會人人平等的核心價值觀的時候，只見沈筱蕓氣鼓鼓的站在門口，柳眉倒吊，杏眼圓睜，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陸染秋依然無知無覺的道：“咳咳，筱蕓啊，你剛才過來要干嘛，怎么又突然跑了呢？”

　　沈筱蕓看了看眼前的幾人，語氣沖沖的說：“你們都先下去！”

　　“是。”那兩個侍女施了一禮，連忙出了屋子。

　　“誒誒，你們還沒幫我弄好呢，怎么就跑了呢，這點職業(yè)道德都沒有的嗎？”陸染秋看著急匆匆出門的兩個小美眉，頓感失落的叫道，希望可以換回兩個小美眉的良心發(fā)現(xiàn)。

　　沈筱蕓狡黠的看著陸染秋，心中雖然仍是羞澀萬分，但依舊鼓起勇氣道：“表哥？蕓兒來幫你更衣吧，好不好？”

　　“恩…算了，表哥自己可以的，不勞煩表妹了，對了，我看表妹好似沒睡好一般，眼角還有黑眼圈，不如趕緊回去再補個美容覺，不然不漂亮了可就是大大的罪過了?！标懭厩锟粗趺纯炊枷袷遣粦押靡獾纳蝮闶|，如同連珠炮一般一口氣說了一大串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聽懂的話，然后連哄帶推的將沈筱蕓騙出了房間。

　　“嘭”的一聲，門又關(guān)起來了。

　　沈筱蕓在門外站著，沒好氣的瞥了眼房內(nèi)說“好了，染秋哥哥別鬧了，你趕緊更衣然后跟我去見祖父和姑母他們，今天一早小雯就跑去找祖父和姑母說她今日想要出府游玩，祖父和姑母都已經(jīng)允準(zhǔn)了，現(xiàn)下就在前廳，只等你過去了?！?p>　　“乒里乓啷”只聽屋內(nèi)一陣兵荒馬亂，不過片刻，陸染秋便收拾停當(dāng)出現(xiàn)在沈筱蕓面前。

　　不多時，陸染秋已經(jīng)穿戴整齊，出現(xiàn)在沈筱蕓面前急切道：“你說什么？你是說小雯去求著母妃他們準(zhǔn)她出門？”

　　沈筱蕓看著陸染秋一臉急切，有些疑惑的問：“是啊，出什么事了嗎？染秋哥哥？”

　　“哦，沒事，走吧，咱們?nèi)デ皬d，說起來我真是餓了，從昨天中午那一頓之后就沒吃過什么東西。”陸染秋說著，囧囧有神的摸了摸肚子。

　　“噗嗤”沈筱蕓頓時笑出聲來“你還好意思說，昨天你吃飯的樣子若是被旁人看見了，我凌蒼皇室可就要顏面掃地了?！?p>　　“嘿，小丫頭，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是越發(fā)的大膽了，信不信我收拾你？”陸染秋說著便做出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好啊，來啊來啊?！闭f著，沈筱蕓也是步伐輕盈的向后跳了兩步，笑盈盈的看著陸染秋。

　　“……”陸染秋回憶了一下昨天她和莫梓婼的比試，決定還是不要招惹自己這個小表妹為上。只見他諂媚的笑著，跑到沈筱蕓身邊“不敢不敢，小生如何敢與沈大小姐過招，小人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小姐原諒則個?！闭f著還似模似樣的作了一揖。

　　“好吧，想讓本小姐原諒你也不是不可以，吶吶，染秋哥哥，你看蕓兒今天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嗎？”說著小丫頭還在陸染秋面前轉(zhuǎn)了兩圈。

　　陸染秋打量了一下后說：“沒有啊，活潑可愛，亭亭玉立的，和往日差不多啊?！?p>　　沈筱蕓那未施粉黛的的俏臉上滿含著期待又問了一句：“就沒有發(fā)現(xiàn)點什么不同？”

　　聞言，陸染秋又細(xì)細(xì)的打量了一番，老實的搖了搖頭說：“恩…….沒有?！?p>　　“你！哼！”沈筱蕓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再理他，自顧自的往前廳去了。

　　陸染秋莫名其妙的嘀咕一句：“誒？這小丫頭又怎么了？”說著便也向前廳追去。

　　二人來到前廳之中，只見廳上正坐著沈孟常夫婦和正在給陸景顥喂食的沈錦蓉和一旁安安靜靜的陸敏雯，二人上前見禮：“見過母妃，外公，外婆。”“見過姑母，祖父，祖母?！?

　　“哦，是染秋和蕓兒啊，快過來用早膳吧?！鄙蛎铣Ｒ娨慌缘纳蝈\蓉并未發(fā)話，心知這是給他這個父親一家之主的威嚴(yán)，也不再多想，忙叫二人過來用膳。

　　“謝外公?！薄爸x祖父?！倍苏f著便要上桌，只見沈筱蕓看了陸染秋一眼后，又是重重的哼了一聲，徑直的走到陸敏雯身邊坐下。

　　“……”陸染秋無奈的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沈夫人給陸染秋添了一碗粥然后看著這兩個鬧別扭的小輩，打趣道：“喲，這是怎么了，昨兒還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今兒怎么就變臉了?！?p>　　沈筱蕓畢竟是女兒家，被當(dāng)著眾人的面戳穿了自己的心思，即便只是家人，也難免臉紅發(fā)燙，頓時不依了：“祖母，您說什么呀，誰和他好了！”

　　這時，首座上的沈孟常也是氣哼了一聲：“哼，現(xiàn)在知道害臊了，昨天當(dāng)著那么多王公大臣的面，怎么就不知道顧忌顏面呢?！?p>　　“好了好了，咱們蕓兒喜歡染秋又不是一兩天了，整個凌澗城誰人不知，要我說啊，剛好今日你們都在這兒，不如回頭你就向陛下請道恩旨，先把這親事定下來，也好叫我們能少操些心?！鄙蚍蛉丝粗g有些僵住的眾人，在一旁笑容滿面的說著，同時又看了看沈錦蓉。

　　“哼，婦人之見！以后這等輕君之言休要再讓我聽到?！闭f著沈孟常竟自顧自的起身離席，出了前廳。

　　沈錦蓉看著眼前幾個都低著頭不再言語的小輩，輕聲安慰著沈夫人說：“母親，您也別怪父親，這事情畢竟是皇家之事，父親在朝為臣，自然當(dāng)以陛下為先。而且當(dāng)年陛下也曾多次與宗正府的老宗正有過不愉，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再繞過宗正府了的。何況如今染秋才不過十歲，蕓兒更是只有九歲，是不是也太早了點？”

　　“哎，我又何嘗不知呢，只是筱蕓這孩子…”沈夫人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看了看眼眶有些泛紅的沈筱蕓欲言又止。

　　沈錦蓉忙拉著沈夫人的手，出言制止道：“咳咳，母親?！?p>　　“染秋，想來剛才筱蕓應(yīng)該都和你說了吧，雯兒想要出府，雖是有些不合禮法，但是好在你們父皇睿智，知道你們這群小家伙出了皇宮自然是坐不住的，已經(jīng)特旨允許你們在這城內(nèi)游玩，只一點，酉時之前必須回府，而且身邊必須有人跟著，楊成?！鄙蝈\蓉忙岔開話題說著并向外喊了一聲。

　　“老奴在。”這時從外間走進來一個宦官，正是那日沈錦蓉派去傳喚陸染秋之人。

　　沈錦蓉交代道：“你帶些人，隨五皇子他們出府，萬不可有什么差池?！?p>　　“是，謹(jǐn)遵娘娘諭旨。”楊成施了一禮隨后出門安排去了。

　　看著楊成離去，沈錦蓉又表情嚴(yán)肅地看著陸染秋等人說：“染秋，兩個妹妹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出門在外，定要小心行事。也莫要張揚，你們雖然貴為皇子，公主，但我凌蒼也是萬事皆有法度的地方，若是讓我聽到你們在外面仗勢欺人，休怪母妃親自送你們?nèi)プ谡I(lǐng)罰！”

　　明顯，陸染秋等三人也被沈錦蓉這幾乎不怎么見過的嚴(yán)肅表情嚇到了，連忙起身施禮答道：“是，孩兒知道了?！?p>　　見狀，沈錦蓉隨即又恢復(fù)了平日那和風(fēng)細(xì)雨的模樣，柔聲道：“恩，去吧，莫要貪玩，誤了時辰?！?p>　　“兒臣告退。”“筱蕓告退?！闭f著，陸敏雯拉著明顯興致有些不高的另外兩人出了前廳。

　　一直在一旁安靜用膳的陸景顥突然開口問：“母妃，五哥他們要去哪兒？”

　　已經(jīng)走出前廳的三人竟是異口同聲地低語道：“不妙，快走，我可不想帶著這個小拖油瓶！”說著幾人竟是三步并作兩步的向著府外跑去。

　　沈錦蓉看著正眨巴著一雙小眼睛望著她的陸景顥，不禁失笑道：“顥兒吃飽了？你五哥他們啊，是要出府去玩，顥兒可想同去？”

　　“恩…母妃去嗎？”

　　“母妃不去?！?p>　　“母妃不去，那顥兒也不去，顥兒就在這兒陪著母妃?！闭f著陸景顥撲到沈錦蓉懷里充滿稚氣的說。

　　沈錦蓉輕輕地將陸景顥抱起，和沈夫人一同向內(nèi)院走去，邊走邊笑著說：“好啊，那母妃帶顥兒去后園觀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