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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三十四章 轉(zhuǎn)讓

立宋 濁酒當(dāng)歌 3060 2018-03-03 22:06:02

  周夫子聽了,初初微怔,繼而大喜,一縱身站了起來,咧嘴便笑,不住口的道:“如蒙魏翁推薦,此子未來可期,好比幼苗得巨木庇蔭,無懼烈日也!”

  他拿起水盞墨條,就開始給魏了翁墨墨,魏了翁將巨案上的東西隨意一拂,騰出一塊地方來,又抽出一張新的皮紙,一邊展開一邊說道:“尚青可不要誤會,朝廷開科取士,自有章法,我等士林雅人,可不能壞了規(guī)制。這封信,只不過能讓他今后的路走得順利一些,至于能不能成才,還得靠他自己。”

  周夫子卷著袖子把墨條磨得飛快,眉開眼笑,下巴上的白胡子都在一抖一抖的樂呵,道:“這個自然,魏翁可別忘了,我也是御史出身,當(dāng)年為彈劾這類陋習(xí)可不沒少上折子,當(dāng)然不會讓這小子以為走關(guān)系就能上進(jìn),日后鞭策訓(xùn)誡,是少不了的。”

  魏了翁拿起筆架山上懸著的一支狼毫,蘸蘸墨,瞥一眼樂不可支的周夫子,笑道:“嚴(yán)師出高徒,桃李自磨煉。尚青吶,我看你這樣子,喜歡這孩子得很啊?!?p>  周夫子把墨條停下,幫魏了翁把紙展平,收斂笑容,神色淡下來,掂著胡須說道:“二十年前被貶出京,如落魄游魂,又孤身一人,本已淡了心性,原以為會在那山村終老一生,再不過問國事千秋,但在那寧靜的地方呆久了,方才驚覺,心中掛懷的,依然是……唉!讀了一輩子圣賢書,舊習(xí)難改啊?!?p>  他搖搖頭,自嘲般的苦笑一下,背負(fù)雙手,立于案前:“直到見了這孩子,看了他寫的詞,心腹間突兀的有一團(tuán)火復(fù)燃起來,就想這一身所學(xué),總得教給一個人吧,我周朗時運不濟(jì)、不能為國效微薄之力,卻可以為國家教授一個人才出來啊,無論他將來做什么事、走什么路,我現(xiàn)在卻能教他、引導(dǎo)他,把他的才智引于正道,讓他明白家國天下事大丈夫系于一肩的道理,如若老天眷顧,這孩子也努力,日后有所成,也不枉我在那山村茍且半生了?!?p>  周夫子周朗說得淡然,言辭間都是自嘲的語氣,卻讓魏了翁深深的看向他,眉目閃爍,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運氣沉腕,握著筆的右手穩(wěn)穩(wěn)的將筆尖落在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字。

  ……

  遙遠(yuǎn)的李家村里,又是一個清晨到來了。

  如以往一樣,長孫兄弟早早的出門下田了,雖然是村里的保正,但長孫豪一樣靠種地為生,李顯為了籠絡(luò)他,給了長孫家十幾畝上好的田地,免去了一半田租,這就極為難得了,一年兩季的稻子收獲下來,一家四口人足夠溫飽,雖然吃的還是咯牙的糙米飯,但量卻不少,一天兩頓不會餓著,比村里很多只能吃一頓米飯的農(nóng)戶強上許多。

  不過地里的活可不少,長孫兄弟一天基本上就耗在那里了,村里只有李顯家有牛,租用起來很貴,一般不敢用,耕地之類的只能靠人力,非常費力。

  長孫弘晨練之后,在家里寫了半個時辰的字,裝模作樣的就給張氏說要去李顯家里找李文李武兄弟探討文字上的功課,張氏哪里知道這些,還以為兒子跟李官人家的公子搞好了關(guān)系,歡喜得不得了,趕緊的讓他出門了。

  狗子早就在巷子口等著了,兩人匯合,直奔村外,朝張家村的方向走去。

  從上次去過張家村,到今天已經(jīng)差不多近二十天了,算算日子,張木匠承諾的時間也足夠了,今天去,是去驗貨的。

  不過走在路上,長孫弘的心里,還在盤算著另一件事。

  十里地走了半個多時辰就到,張木匠那小小的院子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門前木質(zhì)的招牌迎風(fēng)搖擺,“魯班子弟”四個黑漆大字醒目的刻在上面,招牌有些舊了,似乎是幾十年前的東西,顯然張木匠這門手藝已經(jīng)傳了幾代人了。

  拍門而入,里面還是一副熱火朝天的開工情景,幾個年輕的徒弟各自操著自己的活計,敲敲打打,乒乒乓乓,有人看到了長孫弘和狗子,問了幾句,就帶著兩人朝屋里走去。

  還沒進(jìn)屋,張木匠就拿著一只墨斗出來了,他頭上綁著布帶子,上面夾著一些看不懂的木匠小工具,胡子拉碴一臉倦容的勞累匠人模樣,一眼瞧見兩人,立刻頓住腳步,露出笑容,開口便道:“二位小哥,來得正好,那架木磨……碾米機昨前天才做好,來來來,我引你們?nèi)タ?!?p>  他興沖沖的朝屋里走,走了兩步想起什么,又回轉(zhuǎn)過來,動作敏捷,讓跟在后面的長孫弘和狗子差點撞在他身上。

  張木匠回去高聲吩咐院里的徒弟們不得進(jìn)來打擾他,然后關(guān)上門、插上閂,做賊般的對二人道:“這東西好是好,正如小哥說的,可不能讓旁人看見,不然讓人學(xué)了去,可就糟蹋了。”

  長孫弘和狗子對視一眼,贊道:“張大叔想得周到?!?p>  張木匠得意的笑起來,連日來操勞的疲態(tài)一掃而空,咧嘴笑著帶著兩人穿堂過屋,來到后院里,這里四面都是土墻,堆滿了木頭原料,中間留有一塊空地,用一塊大的苫布蓋著一架東西,看其個頭,有尋常男子肩頭處般高低。

  張木匠先進(jìn)旁邊一間看上去是他的睡房的屋子里去,拿出一卷紙來,交給長孫弘:“小哥,這是圖紙,老夫藏得極好,沒人瞧見過,現(xiàn)在物歸原主?!?p>  長孫弘打開看了,是自己畫的那張圖無疑,不過上面用墨筆星星點點的做了些批注改動,應(yīng)該是張木匠在制造的時候加上去的。

  圖是憑記憶畫的,錯漏不少,不改才有鬼了。長孫弘把圖紙放進(jìn)懷里,望著苫布下的東西問道:“張大叔,碾米機在何處?”

  “這就是了?!睆埬窘骋荒樑d奮的過去,手搭在苫布上,轉(zhuǎn)臉嘮叨著:“東西真真復(fù)雜,不少零件都是第一次見到,卻真的好用,老夫試了試,比一般的木磨好用多了。但是做起來真的難,又不敢讓多的人知道,老夫帶著兩個徒弟,起早貪黑,別的事都丟下,專門做這個,要對得起小哥的錢對不對?還別說,做的時候……”

  “停,打??!”長孫弘站在他對面,抹著臉上的唾沫星子道:“張大叔,這些我們都知道,你老辛苦,你老手藝高,除了你,方圓百里也就沒人能做得出來,不然我們也不會找你了,不過東西好不好,還得看了才知道,對不對?”

  張木匠一拍后腦勺,不好意思的道:“對、對、對,小哥說得對,你瞧我這腦子,都不好使了,來,小哥,你驗驗貨,瞧瞧張木匠的手藝行不行!”

  他的手一揚,那張巨大的苫布應(yīng)聲而去,一架偌大的碾米機展現(xiàn)在三人眼前。

  一個大如磨盤的木頭圓筒上,伸出兩根手臂般的木杠,那是碾米機的轉(zhuǎn)臂,人力或者畜力來轉(zhuǎn)動,最上方有個口子,是放谷子進(jìn)去的,下方繞著圓筒有一圈木槽,從里面碾好的糙米就從這里出來,下面是幾根粗壯的支柱,將重達(dá)幾十斤的碾米機穩(wěn)穩(wěn)的架在地面上,一眼看去,只覺這架機器很大很重。

  “外面粗陋,里面卻是精細(xì),不然這碾米機就跟尋常石磨一樣了。”張木匠興致勃勃,摸著木頭圓筒舍不得放開:“光是內(nèi)里的磨齒,老夫就連著做了幾天,手都快沒勁了,贊贊,真是精細(xì),還好,沒沒了老夫的名聲,終究是做出來了?!?p>  手藝人對自己做出來的不同凡響的事物,都有一種特殊的情節(jié)在里面,那感覺,就跟生了個孩子差不多,依依不舍,自豪萬分。

  長孫弘繞著碾米機轉(zhuǎn)了幾圈,又要張木匠抓了些谷子來試了一次,從里面脫殼而出的糙米,幾乎就沒有帶著糠殼的,顆顆米粒清楚,一斤谷子瞬間就碾完了,比起用石頭臼子舂米,又快捷又方便,還省力。

  狗子難以置信的看著脫出的米粒,驚訝得合不攏嘴,看看手中的糙米,又看看長孫弘,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張木匠就要好得多了,至少沒有那么吃驚,畢竟這碾米機是他做出來的,他站在長孫弘身邊,看他認(rèn)真的察看著機器的細(xì)節(jié),用一種羨慕的語氣說道:“小哥好點子啊,這碾米機一出,石匠打造臼子的生意怕就沒了,以后誰還會費力氣去舂米,都要用碾米機來的,多造的幾架,各村各鎮(zhèn)的收獲季節(jié)轉(zhuǎn)一轉(zhuǎn),想不發(fā)財都難啊?!?p>  他豎起大拇指,沖長孫弘道:“老夫干木匠這行幾十年,頭一回見著像你這般的人物,就算魯班祖師爺再世,也想不出這般精巧的機關(guān)?!?p>  長孫弘彎著腰在看圓筒的下部,聽他這么說,抬起了頭,朝他露齒一笑,道:“很掙錢嗎?”

  “肯定掙錢?!睆埬窘澈V定的說道:“十里八鄉(xiāng)的人一旦得知還有這好東西,搶著來碾米的?!?p>  “那我賣給你。”長孫弘道,笑得更歡了,牙齒在陽光下白的耀眼:“我把設(shè)計圖賣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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