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是人牙子啊,還真是打聽消息的。
漂亮的、受了傷的、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小姑娘?
山上那貨不就是了嗎?
長孫弘眨眨眼睛,內心翻江倒海臉上卻波瀾不驚,喜怒不形于色是作為一個大企業(yè)管理者的基本素質,在職場混跡多年,他早已爐火純青。
“我們村里好幾個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你問的人?!遍L孫弘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像是在推心置腹的交流誠實心得:“我今天還看到她們了,但是她們都沒受傷啊?!?p> 胖子的表情僵了一下,眉頭微皺,耐著性子道:“不是問你們村里的人,是陌生人,從外面來的?!?p> 長孫弘純真的搖著頭:“那沒有,我們村很少有外鄉(xiāng)人來的?!?p> 胖子明顯有些失望,直起了身子,眉頭皺得更深了:“真的沒有?小哥,你可別騙我喲,有人看到她朝你們這邊跑了?!?p> 他一只手舉著那文錢,另一只手亮亮插在腰間的一柄短刀,銳利的刀鋒在陽光下亮晃晃的刺人眼睛。
“敢誆騙于我,可沒好下場!”胖子語露威脅,一顆糖一個巴掌的把戲玩得很溜。
長孫弘暗笑,這等手段,只能騙騙原來的長孫弘,在老子面前來這套,你還差得遠呢,老子前世可是玩這個的祖宗!
他依舊純真的看著胖子,略顯害怕的退后一步,答道:“哪里會騙你?我爹說,騙人要被狼吃,我不會騙你,真的沒見過?!?p> 即害怕又貪婪的盯著那枚銅錢的憨厚表情非常自然,沒有一丁點裝模作樣的痕跡,任何人看到此刻的長孫弘,都會認為這是一個鄉(xiāng)間少年的本色流露,哪里會知道其實這小子心底深得連嘉陵江都比不上。
胖子愈加失望,但立刻就重新?lián)Q上了笑臉,他再次伏下身子,將那枚鐵錢放到長孫弘的手心里,笑瞇瞇的道:“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不知道沒關系,這錢給你,算是給你的獎勵。你回去跟你的伙伴們都說說,一旦有人看到了我要找的人,你就去縣里衙門中順便找一個人,告訴他就行了,到時候我再給你二十文錢,二十文喲!”
長孫弘接過錢,緊緊的捏在手中,眉開眼笑:“好、好,官人,我知道了?!?p> 他頓了頓,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如果去找你,也要通報姓名的,上次我們村里的張麻子去縣里打官司,沒有熟識的人,就被差人打了出來,回來幾天都不能下地。”
胖子想了想,道:“你就說,你是來找皇甫戰(zhàn)的,里面的人自然就知道的,不會有人打你?!?p> “皇甫戰(zhàn)、皇甫戰(zhàn)……”長孫弘默念幾遍,笑著道:“我知道了,官人,沒有別的事,我就走啦!”
胖子起身,揮揮手,也向路邊坐著的幾人走去。
“如何?那小孩知道嗎?”一個坐著的人目送長孫弘遠去,開口問道。
胖子皇甫戰(zhàn)搖搖頭,向林子里行去,幾人都起身跟上:“那丫頭不知道躲在了哪里,明明被砍了一刀,帶傷逃匿,卻連影子都找不著了?!?p> 一個跟在后面的人面目陰沉,冷聲道:“那丫頭如今無親無掛,沒人肯幫她,如果我們帶不回去她的頭,門主恐怕饒不了我們?!?p> “正是如此?!迸肿觿倓偟男δ樧兊脽o比猙獰,惡狠狠的仿佛要吃人:“門主的手段諸位都知道,前晚上蒙門主妙計,殺了林家好幾人,唯獨走了林玲子,等于前功盡棄,我等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門主可不會手軟,要想太太平平的活命,就打起精神來!想辦法把那丫頭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身后的幾人沒有作聲,表情各異,唯一相同的是,捏著樸刀的手,捏得更緊了。
陽光普照,林海松濤,偌大的山野里,幾個人影很快的消失在樹林間不見了,村道復又安靜起來,風吹黃土,青草漫漫,仿佛剛才發(fā)生在這里的對話不過一場幻象。
長孫弘站在道路轉彎處的高崗上,躲在一棵樹后面,凝望著幾人消失的樹林,憂色滿顏。
緊捏著的手心里,攥著那一文鐵錢。
鐵錢本身不出奇,出奇的是,胖子掏錢的那一瞬間,從他衣襟中閃現(xiàn)的一方玉牌。
跟山洞里的少女身上一模一樣的玉牌,刻著“唐”字的玉牌。
他們都是唐門的人。
定定的思索一陣,長孫弘人影一閃,離開了此地。
一段時間之后,山上空地邊的山洞里,長孫弘拿著一罐糙米稀飯走了進去。
先摸摸少女的額頭,感覺體溫跟早上比起來,似乎又低了不少,已經(jīng)跟正常體溫差不多了,想必再過一天半天,少女的高燒就將褪去。
長孫弘呼了口氣,用一只木勺子小心翼翼的舀出稀得跟米湯一樣的稀飯來,慢慢的撬開少女的嘴,慢慢的喂進去。
一罐淺淺的稀飯,足足喂了小半個時辰才完,女子昏迷,喂起來頗為費勁。
將瓦罐放到一邊,長孫弘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少女閉著的雙眼上那長長的睫毛,秀氣的臉龐在沉睡中分外惹人憐愛,嘆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官府的人要殺你,唐門的人也要對付你呢?你也是唐門的人啊?!?p> 對那個打聽少女下落的胖子,長孫弘潛意識中就覺得不對頭,唐門劫了縣城里的大牢,殺傷官兵衙役,按常理,怎么還敢這么光明正大的在大路上攔人查問?真當持槍拿棒的土兵是廢物點心?算你唐門中人以一當十,可以橫著走,真有這般強橫,豈不跟造反無異了嗎?那這少女何必還躲躲藏藏的隱身于這山洞中、被自己當野豬抓了?
“那胖子面上帶笑,卻是笑里藏刀,他以為老子看不出來,卻不知老子才是個中高手,這等把戲,我不看臉色光聽聲音就能辨別出來?!遍L孫弘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昏迷中的少女聊天:“把你交給他,你個小娘子多半沒好下場,你說你們一個前朝舊人弄的門派,還這么不團結,搞的什么事兒?。扛纱嗌⒘死??!?p> “罷了罷了,你們自己的事,我還是少參合,一言不合就拿刀殺人的,我這個小百姓可不敢惹,等你好了,能自己走路了,就趕緊的離開吧,李家村小門小戶,惹不起大菩薩?!?p> “不過看你這小臉蛋,怪漂亮的,長大了必是個美人胚子,是不是你門中人瞧上了,起了壞心呢?”
長孫弘喋喋不休的自語著,壞笑起來:“自古紅顏禍水,南唐后主風流倜儻,亡了國家,大小周后都脫不了干系,唐門都是南唐舊臣,應該吸取教訓才是,卻還是這般貪色,如何成得了大事?”
他仰天笑了一聲,站起身來,到外面洗了瓦罐,重新進洞,想再看看那少女后,開始練武。
因為是白天,洞內沒有點火把,光線略略比外面暗淡一些,從外面進去,有一些視覺上的差池。
所以當那把劍抵著自己的喉嚨之前,長孫弘并沒有看到。
“你……到底是什么人?”
冷冷而熟悉的聲音,第二次在耳邊響起,長孫弘不禁苦笑起來。
“又來……能不能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