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躲開了熱鬧的應(yīng)酬,回到了館驛。
剛一進屋,“下山虎”董虎就往孫靜淵面前一跪,“師父,弟子知錯了?!?p> 孫靜淵趕緊把他攙起,先把門關(guān)上,又招呼他坐下。
“弟子不敢?!薄跋律交ⅰ倍⒛母腋鷰煾钙狡鹌阶?,垂手恭立在一旁。
“哎呀,出門在外,就沒那么多規(guī)矩了。來,陪師父坐一會兒,一塊兒喝口茶,我有話要與你講?!?p> 董虎這才敢坐下,也是半個屁股擦著椅子的邊兒,不能坐實了,隨時準備站起來。其實這個姿勢還真不如站著舒服。
“虎子呀,你也老大不小了,為師的這門生意,總有一天,要托付給你來打理。你也懂事了,多余繞彎子的話,我也不必多說。咱就開門見山,今天這個擂臺嘛,其實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呵呵,我也不必避諱這些,畢竟你遲早都要知道……”
說到這里,孫靜淵很謹慎地向外張望一下,又豎著耳朵靜聽片刻,見都無異樣,這才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道:“比武打擂,基本都是花拳繡腿,點到為止,表演而已。實際上嘛,這個‘泰山擂’,就是一次——分贓會議!”
“???師父……弟子還是不太明白,請師父明示。”
“你也知道,咱們鏢局的生意嘛,七分白、三分黑,這已經(jīng)是公開的秘密了。這個‘東霸天’賈百川呀,就是要借這次‘泰山擂’,明確劃分各方的勢力范圍,特別是咱們這幾個頗有威名的寡頭,要互通有無,以至于……”
有道是,說曹操,曹操到。
正提到了賈百川,就聽走廊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
師徒二人連忙閉住了嘴,屏氣凝神。
忽然,門分左右,賈百川帶著一幫嘍啰眾小,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只見那賈百川滿臉堆歡,拱手作揖道:“哎呀,失禮啦!我說呢,在酒樓里找了一個底兒朝天,就是不見靜淵兄長,聽說是負氣而走,怪我招呼不周了是吧?小的給兄長賠禮道歉、負荊請罪來啦!哈哈哈……”
孫靜淵趕緊起身相迎,“哪里話!全怪我不辭而別,失禮在先。還望老哥哥恕罪!快快請進?!?p> 二人攜手攬腕,俱都是開懷大笑。
“東霸天”賈百川一揮手,身后的小伙計們就抬進來一筐筐的禮物,堆疊在窗戶下。
“薄禮一份,權(quán)當是見面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p> “哎喲,這就更不敢當了……”
賈百川緊緊拉著孫靜淵的手,說道:“千萬不要客氣推脫。都是本地的土特產(chǎn),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來者都有份兒。”
他二人就坐在屋中間,“下山虎”和其他人一樣,都站立在一旁伺候著。
二人說的也都是一些務(wù)虛的話,多為“以后還要多多關(guān)照,密切合作”之類的話,毫無實際意義。
但兩人仍舊說得是熱火朝天,就像兩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下山虎”董虎聽得直想打哈欠。深呼吸一口氣,使勁憋住。就在不經(jīng)意間,往門口一掃,正好看見了門口那些人的神情。
他們都在上下打量董虎,眼神很復(fù)雜,說不上是憤怒還是疑惑。
在他們身后,就是“小二郎”武材。難怪剛才沒有一眼發(fā)現(xiàn)他,他的個子實在太矮,躲在人群里,還真不易被發(fā)現(xiàn)。
人群的最前排,有位穿著富貴的公子哥模樣的人,大家似乎對他也很尊敬。這人也在用一種刀子一樣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自己。
“下山虎”董虎困意全無,立刻就清醒了,“難道這是一場鴻門宴?他們到底安了什么心?”
“靜淵兄,遠道而來,車馬勞頓,在下也不便多多討擾,呵呵……告辭,告辭啦!”
攀談幾句之后,“東霸天”賈百川起身告辭。
師徒二人趕緊往外送客,一直送下樓梯,送到館驛門口。
賈百川回頭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好啦,兩位留步吧!”
二人就此止步,拱手道:“好吧,那就恕不遠送啦!”
目送這伙人走遠,孫靜淵回頭進館驛。
“下山虎”董虎轉(zhuǎn)身剛要進館驛,又鬼使神差地多往這邊張望了兩眼,正好瞅見“小二郎”武材和那位年輕的公子哥向“東霸天”賈百川遞眼色,嘴唇蠕動,似乎在說“就是他”!
而那賈百川也突然回頭,往自己這邊觀瞧。眼神中已經(jīng)沒有了以往的熱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仇恨和憤怒交織而成的箭矢,抬眼皮之間,已經(jīng)飛到眼前,“嗖——”一發(fā)入魂。
“下山虎”董虎本能地倒抽一口涼氣,往后趔趄一步。
“好狠的眼神!”
“怎么了?”聽到異響的孫靜淵回頭問道。
“哦……呃……沒事,被腳下的門檻絆了一下,不要緊的?!?p> 孫靜淵嘆口氣,“還是習(xí)武之人呢。呵呵,怎么樣,我說什么來著?要時刻低下你那高高在上的頭顱,否則,準要吃個跟頭。”
“哎,是,弟子記下了?!?p> “下山虎”董虎低頭跟在師父身后,一邊往回走,一邊納悶,心說一個出手如此闊綽的人,心胸怎會如此狹隘?莫不成,還要半夜里來放火不成?
回到屋中,董虎依舊惴惴不安,“師父,這些所謂的土特產(chǎn)里,該不會下了毒吧?”
孫靜淵瞪他一眼,“胡說!”
“師父,您不是經(jīng)常教育我嘛,要小心謹慎,江湖之上,人心叵測。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p> 孫靜淵把手指頭放在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示意他“小心謹慎,隔墻有耳,別亂講話”。
“下山虎”董虎閉了嘴,心里依然嘀咕著,“他這叫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說不定,就是找個理由,說是辦什么‘泰山擂’呀,沒準兒就是借機毒害天下群雄!我看呀,今后他的酒席也少吃,說不定就有慢性毒藥。還有,今晚一定要小心他們會上門報復(fù)。剛才就是踩點兒……”
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胡思亂想,“下山虎”董虎是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