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角抖了抖肩膀,放聲狂笑,笑得他眼淚都快出來,這才停了下來。他瘋狂的笑聲在大殿中不斷回蕩,重重疊疊的回音像是有一股奇妙的魔力,聽得人想要手舞足蹈起來。張角用這種看似瘋狂古怪的做法壓制了王老不斷上升的氣勢,不過王老也沒有顯出一絲惱怒,反而微微一笑,質(zhì)問道:“你就只有這一點伎倆了嗎?”
張角將雙手背到了身后,用平靜的語氣重復(fù)了自己剛才的話語:“高覽,你把戚笑白帶到后殿去?!?p> 高覽知道張角素來不說大話,既然他敢將話重復(fù)一遍,肯定能夠鎮(zhèn)得住場子,所以高覽沒有絲毫猶豫彎腰將戚笑白抄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扛著就往后殿走去。張角也沒有辜負(fù)高覽的信任,他將右腳往地上重重一跺,八道集火柱沖破了地面,回旋著向王老轉(zhuǎn)了過去。
王老將許凌薇護(hù)在身后,奏滅劍橫在胸前,靜靜等待集火柱的到來。當(dāng)集火柱臨近王老身前的時候,八條火龍張牙舞爪的從柱底飛了出來,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攻勢中想把王老撕成粉碎。
王老面色如常,似乎早就料到張角藏有后手,他突然騰空而起,奏滅劍在半空中平平劃出一個圓,凌厲無比的劍氣在平面上像一個不斷擴大的圓環(huán)斬了出去,八道火柱與八條火龍頃刻間便被切成了兩段。落地后的王老對準(zhǔn)地面又是一掌,激起的氣浪將張角的攻擊瓦解得干干凈凈。與此同時,高覽已經(jīng)扛著戚笑白一路小跑沖向了后殿。
“你果然沒死?!睆埥堑淖炖锿蝗幻俺隽艘痪湓?,看向王老的目光變得更加冷冽。
王老沒有接張角的話茬,反倒開啟了另一個話題:“把戚笑白交出來,我可以當(dāng)作今天沒有來過,我也不會再出手?!?p> 張角冷冷一笑,一字一頓的說:“你,做,夢!”
王老滄桑的面頰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語氣之中充滿著掩飾不住的愉悅:“既然你如此執(zhí)迷不悟,那我也保不了你的性命了?!?p> 張角不屑的哼了一聲,嘲諷道:“就憑你也想殺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真以為你還是當(dāng)年那個近身無敵的……”
王老一劍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饒是張角戒備十足還是被他刺傷了胸膛,嘴里還未說完的話就這樣被硬生生的打斷了。
張角用手按住被鮮血染紅的胸膛,掌心中發(fā)出乳白色的光芒,眨眼間便將傷口愈合,他的臉上依然掛滿了對王老的嘲諷,“怎么?惱羞成怒了?還想做縮頭烏龜?你以為突然襲擊就能殺掉我?難道你越活越回去了嗎?我的……”
王老又一次出手打斷了張角的話,他冷冷道:“你不過一介酸秀才,巧得天書學(xué)得渡世之法,本應(yīng)弘揚天道、普度世人,卻因一己私欲挑起了連天烽火,殺你我怕臟了自己的劍?!?p> 自從成立了太平道教,張角便是萬人稱贊的大賢良師、舉世聞名的天公將軍,要不是王老的這番話,他甚至都已忘了自己的出身,把自己當(dāng)成了天父地母的救世之主。如今王老揭了張角的老底,順帶著嘲諷了他一頓,張角心中的殺意已經(jīng)無法抑制的蔓延了開來。
“既然你如此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張角的身上發(fā)出了奪目的白光,堪比太陽般明亮,在白光的襯托下宛如在人世間行走的神祗,渾身散發(fā)著不可褻瀆的尊貴。
王老依舊是那一副淡然的表情,笑著說道:“我看惱羞成怒的人是你吧?而且我剛才的舉動可不是要偷襲你,而是要你讓開路來,別擋著南華仙人的道了。”
“我他媽……南華仙人?南華仙人!”高覽進(jìn)了后殿,張角也就不用再擺出高深莫測的模樣,正準(zhǔn)備對王老大罵一頓的時候,突然回味過來,南華仙人不就是傳給自己三卷天書的南華老仙,對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師父!
王老拉著許凌薇一同閃到一旁,現(xiàn)出了身后碧眼童顏,手執(zhí)藜杖的老人。
“師師師父……”張角對南華老仙擠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身上的白光非常自覺地收斂回體內(nèi),迫人的氣勢蕩然無存。
南華老仙對張角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開口道:“張角徒兒,你我相別一晃也有十年了。你可還記得我當(dāng)初傳授給你《太平要術(shù)》時說過的話嗎?”
張角臉上露出了心虛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說:“師父……那個……我……你曾說過……說過……嗯,眾生平等,普度眾生?”
南華老仙表現(xiàn)出了顯而易見的失望,他嘆了口氣,緩緩道:“此名《太平要術(shù)》,汝得之,當(dāng)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異心,必獲惡報?!?p> 張角干脆利落的雙膝一軟直直跪在地上,以頭磕地,急促的說道:“弟子數(shù)年來云游四方,散施符水,為人治病,后又成立太平道教,以‘眾生平等,天下大同’為己任,為創(chuàng)造一個幸福和諧的黃天大世而努力。如今漢室昏庸無道,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想要改變這黑暗的世道唯有將現(xiàn)有的秩序推翻,讓一切從頭來過,弟子也正是因此而成立黃巾軍,如今一切都在朝著正軌順利的進(jìn)行著,弟子堅信不久的將來必然能為黎明百姓帶來太平盛世,終現(xiàn)天下大同!”
南華老仙認(rèn)真的聽完了張角的話,捋了捋飄逸的長須,對張角和顏悅色的說:“依你所言,你從來都沒有萌生異心,一切都是為了代天宣化,普救世人了?”
張角抬起腦袋,鏗鏘有力的回答道:“正是如此!”
南華老仙突然面色一冷,對張角嚴(yán)厲的說:“張角!你可知你此舉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亂了多少應(yīng)世之人的氣運?你為了一己之欲強行奪了大漢氣運,讓魔人有機可乘,害死大漢兩位皇帝!黃巾大軍在四處挑起烽火,造成整個大漢境內(nèi)尸橫遍野,焦土山里,人競相食!你還敢說你做的一切是為了給黎明百姓帶來太平盛世,實現(xiàn)天下大同?你還敢說你沒有萌生異心?”
張角默然的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南華老仙見自己的弟子用沉默來表達(dá)自己的態(tài)度,更是痛心疾首地說道:“我讓你代天宣化,你便謊言蒼天已死,編造出你所謂的黃天當(dāng)立;我讓你普救世人,你便將大漢朝的百姓們都洗腦成你的信徒,用殺戮來實現(xiàn)你心中的抱負(fù)。你早就被欲望蒙蔽了自己的初心,我本想教出一名救世之人,沒想到卻培養(yǎng)了一個滅世之人!張角,你可知罪?”
張角這時用雙手撐著身子慢慢站了起來,一改剛才的恭敬態(tài)度,冷冷笑道:“呵呵,南華老兒,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所謂仙人玩的把戲和勾當(dāng)嗎?你不就是想收了我的力量?何必說一大堆唬人的大道理?民間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哦,我想起來了,你這叫作‘既當(dāng)婊子又立牌坊’!仙人仙人,你以為你們在人字前面掛上一個‘仙’字,就真的能夠脫離凡人的范疇,高人一等了?你他媽別做夢了!”
南華老仙沒想到張角這個逆徒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氣得七竅生煙,提起手中的藜杖朝張角狠狠打了過去。就是這么一根普普通通的藜杖,沒有散發(fā)絲毫的能量波動,但又神奇的敲中了張角的肩膀,將左邊的肩胛骨敲了個粉碎。王老和許凌薇都知道憑張角的實力絕無可能避不開這樣平淡無奇的攻擊,唯一的解釋就是南華老仙使出了他們根本就理解不了的超凡神通。
被打碎肩胛骨的張角第一反應(yīng)就是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傷口,想要用信仰之力治愈碎成渣滓的骨頭,然而一股奇異的力量盤踞在傷口上,張角灌輸進(jìn)去的信仰之力如石沉大海,根本起不到一絲作用。
幾次努力后,張角放棄了無謂的掙扎,仰面對南華老仙怒吼道:“南華老兒,你就算殺了我也得不到我的力量!我乃是代天宣化的大賢良師,天命所歸的天公將軍!”
南華老仙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氣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張角你個劣徒,你已經(jīng)完全被野心所蒙蔽,隨時都可能墮入魔道!教不嚴(yán),師之惰。這一切的業(yè)力就由我這個做師父的來承擔(dān)吧?!?p> 許凌薇悄悄拍了拍王老的肩膀,一臉迷茫地望著他。王老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對許凌薇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靜靜聽下去。
聽了南華老仙的話,張角非但沒有露出感動和愧疚的表情,反而仰天長笑起來。這一次,張角真就笑出了眼淚來,他用右手拭去眼角流出的淚水,沉聲道:“如果能夠再給我一次選擇,那天我一定不會入山采藥,我一定不會搭理你,我一定不會進(jìn)去那個洞穴!南華老兒你好算計啊,枉費我機關(guān)算盡,到頭來依舊白忙活一場,徒勞為你做了嫁衣!”
南華老仙愣愣地看著張角,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