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流水聲從山澗流下,清脆的鳥鳴回蕩在山谷里。公孫樹睜開眼發(fā)現自己身在斷崖的谷底,而花落蹤影全無。
這是夢嗎,明明觸摸到了她的指尖,看到了她的容顏,這一切是真的嗎。他拿起右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好家伙,差點把自己拍暈在地。
他站起來,環(huán)視了一周,只見月光清冷,樹木林立,不遠處有幾塊黑色的大石頭疊成了“山”字形,他的腦子“嗡”地一下:這不是許多年前逃避追殺時,墜落的懸崖底嗎。右臉的灼熱在提醒著他疼痛的真實性,那么黑袍怪女,死去的大道真人和紫英,墜淵的師姐這些都是夢?
“給我追,一定要把這小子給我逮??!”身后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公孫樹趕緊飛身躍到樹上躲了起來。只見六個蒙面黑衣人舉起火把匆匆趕來,然后仔細地搜查了幾塊黑色石頭附近,其中一個黑衣人道“老吳,這里有血跡,看這方向是往前面去了。”
“走!”為首的黑衣人大手一揮,幾個人又急急忙忙地往前敢去,火把的亮光也漸漸地消失在了樹林里。
看樣子他們是要去追什么人,公孫樹在心里想道,確認了人已經走遠,他才小心翼翼地從樹上下來。
“師姐,你在哪里?師姐!”公孫樹壓著嗓子喊道,要是花落碰到這些人就麻煩了,所以自己要比他們先找到花落。
黑夜里的樹林借著月光才勉強看得清前面的道路,偶爾風吹過,樹葉嘩啦啦地作響,樹上的貓頭鷹會突然從樹上扇著翅膀飛過,遠處,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陣陣老虎的呼嘯聲。
公孫樹用輕功在各個樹之間來回穿梭跳躍,一邊觀察樹林里是否有花落的身影。不知過了多久,月亮下到了山腰底下,天空漸漸發(fā)白,遠處的村莊里似乎聽到了雞鳴。折騰了一宿,公孫樹有點疲倦,他的肚子開始咕咕叫?,F在眼前飛過每一只鳥,他的大腦都會解讀成美味的肉餐。
“師父,他醒了?!?p> “花落,你先去看看他,為師的先去那里采摘幾味草藥。”
“是,師父?!?p> 正當公孫樹準備走出樹林時,突然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他一個激靈,趕緊施展輕功躍上一顆茂密的大樹,偷看到底是何人。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背著藥框正在往山里走,而另一邊是一個戴著面紗的小女孩跪坐在地上照顧著一個受了很嚴重的傷的小男孩。
公孫樹愣住了,這些熟悉的身影,他見過.......他輕輕地走到小女孩身邊,柔聲地問道,“小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戴著白色面紗的小女孩抬起那雙清澈的眼睛望向他,淡淡地道,“大哥哥,我的師父已經去采藥了,我相信師父可以治好他的。所以,謝謝你的好意?!?p> 公孫樹心里一熱,他蹲下來,顫抖的雙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你不怕大哥哥是個壞人嗎?!?p> “不怕?!被涓纱嗟卮鸬?。
“為什么?!惫珜O樹笑瞇瞇地問道。
“因為我見過大哥哥。”
公孫樹一瞬間愣在了那里,電光火石之間,四周的樹木飛快地旋轉,小姑娘和男孩也被旋轉著越走越遠,他的眼睛越來越模糊,他的頭脹痛欲裂,只有耳邊的聲音在不斷地重復著那句話,“因為我見過大哥哥~”
“阿彌陀佛,如是我聞~南柯一夢,施主,該醒來啦~”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公孫樹緩緩地睜開眼,看見一個穿著袈裟的和尚手攆著佛珠,慈祥地看向自己,他掙扎著起來,發(fā)現在對面的一張床上躺著安靜的花落。
“見過,為何還放不下?”和尚喃喃地道。
“師父,我?guī)熃闼??!惫珜O樹不敢再繼續(xù)往下問。
“你們走的鐵索橋,不是一般的橋,是通往生與死的道路,走過去就是生,走不過就是死,墜入深淵,就是不生不死不滅。”
“我?guī)熜炙麄???p> “呵呵,你們若是生,他們便生,若是死,他們便死。世間萬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有時候細微之處,亦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敢問師父,如何能生?”公孫樹起身,鄭重地在和尚面前跪了下來。
和尚微笑著把公孫樹扶起,悠悠地道,“這奘凈之北,乃神農氏后人所創(chuàng),這幾百年來,多少人莫名前來尋寶。但是能夠走出去的人寥寥無幾,你可知道這是為何嗎?”
“晚輩才疏學淺,望前輩告知?!惫珜O樹低頭拱手道。
“哈哈,奘凈,奘凈,就是要把來這里的人都埋葬干凈啊!當然有些人被困在了這里,有些人不愿意離開這里,有些人還愛上了這里?!焙蜕械那榫w稍稍高漲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小子,你要活著,可以。但是你要活著出去,根本不可能?!?p> 公孫樹抬頭看見剛才和尚微笑著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絕望,“二十年前,我本是嵩山達摩寺的和尚凈空,在與武當修真派風前武藝切磋時,遇到了瓶頸,所以前去求了當時的主持指點一二。主持已經年近古稀,一直在尋找下一個接班人,但是始終沒有出現令他老人家滿意的弟子。直到那一晚我去到了他的房間.......”
.......
二十年前。
寺廟敲響了今天的大鼓,我按照和主持約定的時間去到禪房外的院子等他。主持的房間里依稀聽見那清脆的魚木聲在“咚咚”地敲著。今天是臘八,廟里的后廚做了臘八粥,雖然多喝了幾碗,但是耐不住在雪地里等主持念經完畢,我的肚子又開始餓了。都說修行之人,不能執(zhí)著于吃,但是我偏偏就是特別地愛吃,為此還沒少被寺里的和尚取笑,哎,我大概是這個達摩寺里最沒有天分和根基的人吧。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當”的一聲,主持停止了念經,然后朗聲道,“凈空,進來吧?!?p> 我正要推開門,門一下子就開了,和藹可親的主持正在笑瞇瞇地看著我。
“參見主持?!蔽亿s緊跪坐在他面前。
“呵呵,凈空,你說要向我請教,說說你的困惑吧!”主持把魚木放在一邊,站了起來,我看見他洗得發(fā)舊的布鞋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抬頭看見主持的眉毛胡子都已經變成了白色。
“徒弟一日與修真派的風前切戳武藝,但是很快地就敗下了陣。他們的太極九宮術一會兒陰,一會兒陽,變化無窮,徒兒看著眼花繚亂,始終難以破解其道。”
“凈空,你閉上眼睛,聽~”主持又開始故弄玄機道,“你聽到了什么?!?p> 我閉上眼睛只聽見自己肚子咕咕的叫聲,我拼命地轉移注意力,想聽到別的,但是肚子越叫越大聲,而且開始疼痛難忍,哎呀不好,要拉肚子了。我睜開眼,看見主持還是笑瞇瞇地看著我,似乎并不惱怒。
“主持我........”
“你聽到了什么?”
“我聽到了雪花降落的聲音?!蔽夜钠鹩職庹f道。
“呵呵,不,你聽到了自己的痛苦,因為饑餓不能進餐的痛苦,也因為站在外面太久,而肚子極度不適的痛苦。所以,你知道你為什么輸給了修真派的風前了嗎?”主持又重新坐回了打坐墊上,“那是因為你的心在動,心念太過復雜?!?p> 我看著主持依然慈祥的臉,突然明白了自己這么多年依然停滯不前的原因。
“下去吧,好好想一想,我今晚說的話。你若真的明白了,你就可以在任何時候都打敗風前了?!?p> 走出了禪房,我趕緊去茅廁解決了內急的事情,然后又順路走過了主持的禪房,發(fā)現他的房間竟然比以往更早地熄燈了。或許主持年紀也大了,也需要多休息,于是我就直接回了房間。半夜突然聽見一陣嘈雜,大師兄帶著各位師弟突然一腳踹開了我的房間,一上來就把我五花大綁,然后氣沖沖地把我押到了大胸寶殿上。而寶殿上,主持安安靜靜地躺在了床上,他看起來還是那么慈祥,只是臉和唇色已經發(fā)白。
大師兄一腳直接踹中我的后背,我被綁著重心不穩(wěn),直接一頭磕到了地板上,頓時嘴巴里的一股腥味涌了出來,我看見自己的嘴巴不斷地流出鮮紅色的血液.......
“畜生,竟然勾結修真派的人謀害掌門!”大師兄大喝一聲,又是一腳踩到了我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