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厚葬燕呈
急急忙忙地跑到沈府時,燕語遲碰巧遇到了正端著午膳的楚嬌。
如今以她的身份出現(xiàn)在沈府雖然不符規(guī)矩,但楚嬌性子極好,還是稱她一聲夫人。
在楚嬌的指引下,燕語遲來到了一處熟悉的院落,提群跨進(jìn)了門檻,望著這三年陸陸續(xù)續(xù)栽種下的槐花樹,內(nèi)心思緒萬千。
“自夫人離府以后,將軍便搬進(jìn)來住了。”楚嬌描述道。
燕語遲一聽,心里竟不知是何種情緒。
難道他真的對自己有過一份真情實(shí)意?燕語遲內(nèi)心苦笑一句,若是如此,又怎會因?yàn)槌⒌淖冞w而隨意休妻?
說到底,終究是不夠愛她而已。這三年在沈府的日子,她都未真切地感受到沈相言流露一份真心,甚至還因?yàn)橐粋€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遷怒于我。
燕語遲停下了腳步,望著近在咫尺的大門,忽然想明白了。
她忽然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楚嬌一人,一臉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但沈相言卻渾然不知她來過。
楚嬌進(jìn)門后,也沒有提,放下午膳后便離開了。
躺在床上的沈相言臉色越來越難看,煩著烏青色的嘴唇彰顯十足的病態(tài),卻給他原本就五官端正的臉徒增了幾分美艷。
他忽然咬牙,忍住渾身如螞蟻般侵蝕的疼痛,掀開了被褥離開了。
回到燕府,燕志早早便在大門口等她,見燕語遲走來,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抓住了她的胳膊,道,“語遲,你是認(rèn)真的?”
燕語遲毫無思考,點(diǎn)頭道,“你何事見我出爾反爾?”
“你這是胡鬧!”燕志氣得臉都白了,“你以為打仗是在玩兒嗎?稍有不是你這條性命就沒了!二哥這是為你好哇!你想做什么二哥都支持你,但唯獨(dú)這件事不行?!?p> “二哥是不信我有這個能力?”燕語遲挑眉,一副勢要做給他看的樣子,燕志抬手扶著額頭,滿臉無奈。
“我的好妹妹,二哥知道你是一個女中豪杰,但那戰(zhàn)場上,絕非你一個女兒家就能對付得了的,稍有不慎,不光是你性命不保,還會連累整個軍隊(duì)?!毖嘀灸托慕忉尩?,見她認(rèn)真在聽,繼續(xù)說,“你若覺得無聊,可以入宮學(xué)學(xué)畫、讀讀書,做做女工打發(fā)時間如何?”
“我想做這件事,并非因?yàn)闊o聊?!毖嗾Z遲說完,便與他擦肩而過,“扶蘇公子不是說,能者居上嗎?如我真的不行,我自會早早放棄;若我能勝之,就是千萬匹馬也拉不動我?!?p> 盡管她的形容太過浮夸,卻讓燕志一時語噎,找不到搪塞她的理由來。
見和她說無果,燕志又跑去找燕洵。
見到燕洵的時候,他正坐在木制的輪椅車上,與燕家?guī)孜婚L輩商議如何安葬燕呈一事。見燕志來了,便讓他坐在了一旁。
“若是厚葬晚輩,這可有失家法。”一個老者道。
“燕氏歷來就沒有厚葬晚輩的說法,就算燕大公子執(zhí)意如此,我們幾位伯伯也是不同意的?!绷硪粋€老者迎合他一句。
聽到這里,燕志的臉便越來越難看了。抬頭一看,燕洵倒是一如往常,謙遜有禮。
“燕氏家法雖無厚葬晚輩這一說法,但燕呈殉國有功在身,按照漠北國法,理應(yīng)厚葬。”燕洵字字在理,幾個老者想看一眼,竟不知如何否決。
一人索性耍起了無賴,怒拍桌子大吼一句,“這兒是燕家!你們要做什么,還得我們幾個長輩說了才算!”
燕志一聽,心里便來了氣。正想發(fā)作,卻見燕語遲從一旁走來。
“幾位伯伯真是一心為了燕家,還是舍不得出錢葬我三哥?。俊毖嗾Z遲沒大沒小地來了一句,她自小便沒了母親,所以在燕府里混地像個野猴子一樣,值得敬重的長輩她便打心眼里敬重,但這些大難臨頭各自不見了影子、出一份錢像是要吃了他一樣的吝嗇鬼,她可并未將這些人放在眼里。
“父親去世時,燕家近親遠(yuǎn)親,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念及父親曾幫他們一把,都舍命來京吊唁他。”燕語遲來到了幾人面前,接著道,“可幾位吃著我燕府俸祿、用著我燕府房子田契的長輩,卻并未到場。想必是當(dāng)了縮頭烏龜,在哪兒躲著呢吧?”
“大膽!”一個老者怒道,“你一個棄婦,有何資格對長輩評頭論足,這在燕氏族譜里,可是要浸豬籠的!”
說罷,便準(zhǔn)備叫人來嚇唬嚇唬她。
誰知卻遲遲不見人,燕語遲聞聲一笑,嘲諷他一句,“這兒,可是我家,何時輪到一個旁親的伯伯,來教訓(xùn)我了?”
“我可是你大伯父!你父親的大哥!”那老者氣得咳嗽一句,身邊兩個老者見狀忙扶他坐了下來,嘴里勸一句,“莫要同一個女娃子生氣?!?p> “反正今日這事兒,我不同意!你們就辦不了!”那大伯父被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又將矛頭對準(zhǔn)了燕語遲,“我燕家好歹是名門望族,你先是被朝廷重臣休妻,再就是不敬尊長,真是敗壞家風(fēng)!”
此言一出,燕志正要發(fā)作,便被燕洵按住了手,一向以仁義為重的燕洵公然反駁這幾位長輩,“語遲這孩子天性如此,若她連是非都不敢說出口,那才是教人害怕?!?p> “幾位身為長輩,卻未盡到半分長輩該有的責(zé)任,這樣的長輩,談何敬之?”燕洵語氣淡淡的道。
這幾位伯父,仗著是父親的親屬,就賴在了燕家,吃穿用度皆為燕府俸祿所開,暗地里不知偷存了多少房屋地契,而一到大難臨頭,就不管不顧,撒手走人。
若將幾人攆走,必定會被人好一番辱罵;若留著他們,得活活把自己給氣死。
這三人極聰明,枝丫縱橫整個燕府,就連燕府的管家,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換成了他那邊的自己人。
“反正燕呈厚葬一事,我?guī)讉€不同意!”大伯父怒道,甩袖離開了這里。
燕語遲氣得咬緊牙關(guān),大眼睛里靈氣全無,灌滿了怒火。
“真是無恥!”燕志道。
“不管他們是否同意,就算拿出我的嫁妝,我也要厚葬三哥!”燕語遲說完,便離開了此地。來到雜院時,卻聽見了幾聲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間存放雜物的屋子,平日里并無下人來到這里,而燕語遲也確定,那吚吚嗚嗚的聲音,確實(shí)是從里面?zhèn)鱽淼摹?p> 索性,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之下,她鬼使神差地一腳踢開了門,待看清里面景象后,突然瞪大了眼睛。